散场以后刘远去洗手间,顾珩自己先出了影城等他,这才发觉手上拿着的爆米花连一半都没吃掉,他掏出一个细细尝了尝,糖浆很多,甜得直齁人。
马路对面是个□□,灯红酒绿一派喧嚣,今天刚刚开业,老板特意请了几个做生意的大牛,拉拢人气,顺便巴结巴结。
一辆银色轿车徐徐驶来,停在门口,老板笑呵呵地迎上去,“哎哟,可算来了——我刚还想着打电话问问你的,又想到你大忙人,事多……”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来?你这位置又不好找……先说好,我没有礼钱啊。”刚从车里迈出来的人担担衣服,边走边说。
“哎!说什么呢,你人来了就是给我面子,还谈什么礼钱啊……小杨!带赵总进去,刚开好的那个包!”
赵以铭上了台阶,抬头瞅了眼道:“你这门脸倒是挺好,大气,不错……”
“是吧?就是你给介绍的那家做的,我也觉得不错,报价真良心。”老板笑道。
“就是离马路近了点,不好停车。”赵以铭说罢往马路那边看,发现这边娱乐场所真不少,对面还有个小酒吧,旁边是个影城……
蓦然间,赵以铭的目光停住了。
“停车不用担心,后头有停车场,该弄的都弄的差不多了……”老板打圆场道。
车来车往,赵以铭用了好一会儿,确定了那个人是顾珩——正一人站在马路旁,抱着一桶爆米花,时不时塞一个进嘴里,清爽的发丝被晚风吹起,脸色轻松平和。这副画面实在太陌生,软红香土,灯火辉煌之中站着一个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几乎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下的顾珩。
他很清楚,还有一个人没出现。
“赵总?怎么了?”
赵以铭凝视着街道那边,略微地有些焦灼。
“小杨?包厢准备好了没?啊?好啦?那太好了,赵总,咱进去吧,酒都已经开了,马上陈总也要到了——”
赵以铭在推搡着回过了头,往上走了几步,直到上完台阶,扭头一看,另一个人始终还没来。
“来来,这边进来。”老板揽着赵以铭的肩把他拽进门。
这家□□是新开的,可和大多数的娱乐会所一样程序老套,唱歌喝酒,直到大家都微醺了的时候,推门来了一批大学生,嘻嘻哈哈的靠在沙发里,各自都找好了主,起哄喂酒。赵以铭算是对自己那点喜好藏得比较深的,这儿的老板虽然清楚,但是碍于还有包房里熟人,默契的没有给他安排小男生。他在包房里呆久了便觉得无趣头又晕,想去洗把脸,便出了包房往洗手间走。
站到洗手池前,他把领子松了松,对着水龙头底下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的同时脑子里想起刚才看到的顾珩。
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他对顾珩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追着,倒也没有说非要把他当成终身伴侣的地步,只是一直得不到手,闲下来时想想总觉得不甘心。
曾经他心想追不上也不着急,自己身边也不差几个替补,然而现在他却有点心慌了。
顾珩有多难搞定他清楚,一想到自己没有办到的事,有人办到了,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等等……万一顾珩只是和朋友去看电影呢?
不,他不爱看电影的,当初上大学和那个女朋友去电影院,他总说没意思。
赵以铭心事重重地抹了把脸,抬起头,突然从镜子里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很清秀的小男生,头发蓬松整齐,顶部烫了卷,身上穿着藏蓝的服务生制服,也在洗手。
赵以铭眯起眼,就这么从镜子里看着他,等他洗完手,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啊!谢,谢谢您……”男孩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多大了?”
“十八。”男孩抬起头和他对视,他其实只有十七,但是在这里工作不敢对不认识的人贸然声称未成年。
“一会儿出去喝几杯?”
“您在哪个包房?”
“我不是说包房……”赵以铭气定神闲,语速缓慢地暗示道:“别的场子,喝几杯……”
“哦,那我要……要问问老板……”男孩似乎已经懂了,只是看着经验不足,一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的样子。
赵以铭把纸巾一揉丢进垃圾桶,面色淡然道:“想问就去问问吧。”
意料之中的,晚上十一点男孩坐上了赵以铭的车子。
路上的赵以铭坐在后座有点沉默,身边人和他一样安安静静,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赵以铭扭头往窗外看,发现一个并不陌生的“老朋友。”
天越建材的刘预,大冬天的可能是喝了酒,外套都没穿,细瘦的体格,一副被榨干的模样,被身边几个长袖善舞的人搀扶着走在街上,高声说说笑笑。
他和刘预虽说没交集过,但毕竟是同行,光是这个名字就能听得耳里生茧。
碰到他就想起来他那个讨人厌的弟弟。
赵以铭回过头没再去看,心中莫名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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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以后刘远去洗澡,顾珩在厨房准备第二天的早饭,冷不丁客厅大门传来砰砰的拍门声,把他吓了一跳,擦擦手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顾珩就怔住了,脚往后退了半步,问道:“怎,怎么了?”
是楼上那家的男主人,穿着棉睡衣就下来了,高大的一块黑影投在顾珩的脸上。
“顾老师,楼道里那个自行车,是你的吗?”
“是,是啊。”
“我说你这人啊——自行车怎么能放楼道里呢?”
“前几天下雨,车棚漏水了,我临时搬进来放了一下。”
“奥哟,临时放一下可倒好,我小孩正好下楼,黑灯瞎火的没看见,被你自行车绊得摔了一跤,让他妈妈领到医院上了药。”
“什么?”顾珩差异到半天说不出话,“怎么,怎么会被绊到?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孩子他妈看我忙,拖到现在才告诉我,我这不是就下来了吗,找你来商量商量这个事。”男人边说边打量着顾珩的反应。
“可是——可是楼道里不是有感应灯吗?”
男人见顾珩起疑,放大嗓门道:“谁知道怎么搞的!他就说是被楼道里那个车子绊的!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情况就是要连着去医院上三天药,可能还要再拍个片子再看看!”
“哦——这样啊。”顾珩绞着手,面色纠结道:“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要不然……要不然……医药费我来出吧。孩子在楼上吗?我能去看看他的情况吗?”
“孩子跟他妈都已经睡了!……那个什么,我就是下来找你算下这个医药费,既然你已经说了……”
“嗯,花了多少?”
男人眼睛来回瞟了瞟,咳了一声道:“三千。”
“什么??”
顾珩惊愕道:“三,三千?”
“不是我说,顾老师,这都是楼上楼下的,我家孩子平常还挺喜欢你的,怎么,你要撇清责任?”
“可,上,上次你们家漏水,我都没再找你,自己把地板全换了……”
“顾老师,我看你这厨房不是好好的嘛?你不能次次都把这件事拎出来说吧?再说了……”
洗手间门咔嚓一下打开,两人都没在意——刘远推门走出来,他抬着眼,边擦头发边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见顾珩和他说了半晌,大约听出了点其中缘由,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把毛巾一甩,走过去就两个字。
“出去!”
顾珩和男人一齐愣了。
“你谁啊?”男人瞪眼睛反问。
“我是他家里人,这个屋我说的算,滚出去!”
男人顿时恼羞成怒,愤恨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见他穿着个白背心,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手臂,估摸着自己肯定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方才强烈的气势越来越退缩,嘴硬道:“你,你这人神经病啊——”
砰的一声,门重重地当他面关上了。
“我说,这点破事,早告诉我不就行了吗?”待男人走后,刘远教育起顾珩道:“还用得着跟他扯那么半天……”
“你那个自行车,以后别骑了,天又冷,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以后去学校打车吧,我给你报销。”
顾珩驯顺地听着,没起半句反驳,去卧室拿了件睡衣给他穿上。
“别着凉了。”
“不会的,刚洗完澡热得要命。”
“吹了头发就上床吧。”
“嗯,我在里屋等你。你去洗吧。”
等顾珩终于从卫生间热气腾腾地出来时,一进卧室就看到刘远还坐在床上等他,已经睡着了,双手抱胸,头微微垂着。卧室里只开了台灯,顾珩蹑手蹑脚走过去,见他半张脸沐在橙光里,轮廓利落,眼窝里嵌着深深的投影,顾珩向前迈了一步,突然被椅子脚一绊,啊的一声扑向床。
刘远几乎立刻醒了,像一头被惊扰的狼,警觉地睁开眼,看着撑在自己面前的脸,眸色突然又柔缓起来,舒展开笑意道:“这是等不及要投入怀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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