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 (呆在槐树里的猫)

　　想到今晚碰见的人，季莫离翻到相册，盯着拍下来的那张名片出神。
　　那其实并不完全算是名片，因为上面只印了一个号码，淡淡的粉色页面上还印着一个纹路不甚清晰的唇印。
　　发了一会儿呆，又挣扎了一下，季莫离终于还是发了个信息过去，信息很简短，就只是一个名字：“圆圆。”


第35章 第二部 分
　　那边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团团？”
　　“是我。”
　　季莫离的心跳动的有点快，咬了咬嘴唇，怔怔然的看着屏幕，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出乎季莫离预料的，紧接着来到的不是短信，而是手机屏幕的闪烁。
　　季莫离回过头看了看一旁侧躺着的，双手还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腰，长腿也将自己的腿紧紧锁住的沉睡着的林南，试探着推了推，林南不知道低估了什么，手在他的肚皮上摸了好几摸，又睡过去了。
　　季莫离只好又一点一点的挪开林南的胳膊，并轻声对着林南的耳畔说道：“林南，我要去趟厕所。”
　　林南下意识的放开了手，季莫离才终于从对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手机铃声已经第二次响起了，屏幕照的幽暗的室内腾起一道亮光。
　　季莫离按了接听键后朝卫生间走去，顺手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
　　本来应该躺在床上酣眠的人此时已经睁开的双眼。
　　“团团，你在听吗？”
　　对方也许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正感觉到奇怪。
　　“我在。”
　　季莫离的声音让对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百日里玲珑婉转的声音已经不再，反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沙哑，听起来似乎很累很累。
　　“你还好吗？”
　　“很好啊，怎么会不好呢？你永远也想不到我多么好。”
　　低沉且无奈的声音让季莫离心里有着微微的颤动，只是他并没有说话，话筒的两头，只有两人静悄悄的呼吸声。
　　“今天看到你我很高兴，真的，看来你过得很不错，还交了很好的朋友。”
　　季莫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擅长说话的人，当年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那时候都还是小孩子，只是单纯的喜欢与不喜欢。
　　而且，命运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
　　“我和我哥哥就很不好了，你知道吧，领养我们的那一家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结果生意又破产，然后我们就被赶出来了，送到了另一家福利院。”
　　“结果呢，那家福利院原来就是个黑店呢。”那边的语气突然变得神秘，“团团，你都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想不想知道？”
　　季莫离一时之间有些呼吸困难，当年，他的养父母到福利院是想领养圆圆这个小女孩的，还和圆圆见过面了，并且也计划将兄妹俩个一起领走，结果，签字前养父母出去了一趟，看到了一个人在槐树下拿着枝条画画的小小男孩，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改成了领养小小男孩，也就是季莫离。
　　手续自然是麻烦的，福利院也交涉了很久，但是季家很坚持，老院长也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办妥了一切手续。
　　季莫离没有说话，沉默的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的打火机的声音。
　　“你知道我和我哥被赶出来的时候年纪还小，我哥身体还不好，但是我们长得好啊，想买我们的很多，但是价高者得，估计那个黑店的老板娘也没见过我这么好的货色过，所以呢，就直接把我们献给一个大人物了，可惜大人物很快就不稀罕我们了，然后我就到了银汀，很快成了头牌，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团团，你还不知道吧，我真的挺幸福的，真的，那些和我一样的小孩子，比我可惨多了，真的——”
　　“不要说了，圆圆。”
　　季莫离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翻腾，酸酸涩涩的。
　　“为什么不要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疼我？哎，你别说来银汀的这些人看起来都人模狗样的，私底下龌龊事情多着呢，有些花样吧，不玩还不行，你要是有女朋友或老婆，我来教你几招，包你过瘾。”
　　“圆圆，不要说了！”
　　季莫离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丝严厉，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忽而笑了起来：“团团，看你混的不错，能不能借姐点钱？”
　　“借钱？”
　　“是啊，借钱，怎么，不借啊？好歹也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嘛！”
　　“多少？”
　　“真借？”那头传来夸张的吸气声，让季莫离很不喜欢，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乖巧美丽可爱，他那个时候很喜欢静静的看着她和她的哥哥在大树下玩那种摔泥巴和石子的游戏，每次将那些泥巴做成碗状，然后狠狠的掼向地面传来的响声，都高兴的直拍手。
　　然后女孩的哥哥就在一边安静又温柔的看着，那副画面静谧美好，让季莫离很是羡慕，很想画下来。
　　那时候的他想，如果他有个哥哥多好。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昔日里美好纯净的人会变成了这样。
　　生活真他妈的狠啊！季莫离的头脑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阴错阳差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圆圆曾经过得究竟如何，季莫离根本不敢去想，只不过，只言片语，却能窥见其中沉重到无法呼吸的伤痛。
　　哪怕圆圆只是一语带过，嘲讽的云淡风轻，和白天的那副美丽雅致截然不同。
　　“五十万，能不能借？”
　　对以前的季莫离来讲可能还凑得出来，对现在的季莫离来讲，很困难。
　　“是拿不出来还是不想借啊？不会是不想借吧？我可是知道你被很有钱很有地位的一家人领养了，自己过了好日子，接济我们这些穷人不行吗？”
　　语气里的尖锐让季莫离狠噎了一口气，几乎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借。”
　　“哈哈，真借啊？好呀，那我等着。”
　　季莫离低低的“嗯”了一声。
　　“今晚跟你聊的很愉快，提前谢啦！你准备好跟我讲一下，我随时都可以去拿。”
　　挂掉电话，季莫离一个人坐在马桶上发呆，直到浴室的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摁下了冲水按钮，又抄起凉水冰了冰眼睛，才打开门。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开门迎上了一双溢满关怀的眼眸，季莫离放松自己靠在林南的肩膀上，喃喃道：“让我靠一下吧。”
　　林南伸出胳膊，将季莫离揽入自己的怀里搂紧了，密密的吻落在了发顶：“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交给我，一切有我，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我的智商竟然就这样的一去不复返了


第36章 第二部 分
　　以前那个长得甜甜的叫做圆圆的小女孩早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坐在季莫离面前的已经是眼睛里带着点儿精明带着点儿算计，偶尔又露出水润润的我见犹怜的光泽来的女人。
　　“圆圆。”
　　咖啡馆里人很少，两个人坐在实木圆桌的最里面，被一个放了好几盆绿萝的铁艺花架给隔出了一方小天地。
　　“除了我哥，也就你这么喊我了。”
　　穿着藕荷色的盘扣亚麻上衣和宽宽的裤子的女人没有在脸上抹上精致的妆容，脸色虽然白皙，但看起来有些憔悴，头发披散成慵懒的弧度，然后熟练的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烟出来，叩开打火机，正准备点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笑了笑，而后将烟摁在桌子上，一圈一圈的磨着。
　　季莫离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圆圆也淡淡的笑着：“圆圆啊，真的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我被领养后就改名了，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时圆，花名叫做绿珠，呵呵，很不错的花名。”
　　“五十万多久要？”
　　季莫离开口问道，让时圆诧异了一下，继而笑道：“不和我叙叙旧吗？谈钱多伤感情？”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五十万，毕竟，不是小数目。”
　　“对你来讲，可不就是小数目吗？”
　　时圆叹了口气，抿了抿咖啡：“你说我这名字起的也好，可是这命呢，怎么就这么不好？”
　　“命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觉得好，就是好，你觉得不好，那就不好了、”
　　“你倒是看得开，若是你在我这个处境，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能够云淡风轻的说出这话出来。”
　　季莫离抿了抿唇不说话，这样的经历他并不是没有过，又有谁知道在很多个深夜里，他对自己深深的厌弃？只是，亲生父母的丢弃，养父母的意外死去，总是让他给自己戴上一个不祥的大帽子，或许在外人看来很矫情，可是他没有办法不这样想。
　　只是，他还是比圆圆幸运太多，他有亲人，也有爱人，人生最怕的是孤独，林南却总是很坚持的呆在他身边，哪怕他那么的不美好，畏缩，胆小，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游离感。
　　想到林南，季莫离的整个面部表情都柔和了下来，唇角还浸染了微微的笑意。
　　“你今天带了多少钱？”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季莫离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那笑意温润满足，无端的让人觉得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