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睦懒懒地抬眸看了看菜单,脑子似乎还没有运转过来,问道:“有冰淇淋吗?”
正在为他们点单的女性店员眉毛跳了跳,抱歉地笑着:“不好意思,这么早,冰淇淋还没开始做。”
陆修睦颇觉遗憾:“那有粥吗?”
女店员点了点头。
“那就来碗蔬菜粥吧。”
末了,陆修睦又补充了一句:“能给我来碗冰的粥吗?”
孟斯:“………”
他看着女店员为难的神色,连忙圆场:“没事没事,热的也成。”
孟斯看着菜单,随便点了点别的东西,就领着陆修睦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喜欢吃冷的?”孟斯笑着道。
“平常不会,现在是特殊情况。”陆修睦手撑着头,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什么特殊情况?”孟斯不由得好奇。
“我胃痛。”陆修睦轻描淡写地回答。
孟斯:“……这样不是胃会更痛吗?”
“就是要痛才好。”陆修睦状似漫不经心道。
孟斯沉默着没有接话。
陆修睦笑了一下:“其实我平常不这样……我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总是强颜欢笑着。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正说着话,他们刚才点的东西被端了上来。
陆修睦嫌恶地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粥,显然女店员没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
他将那碗粥推到一边,耐心地等着它摊凉。
孟斯双手交叠,斟酌着开口:“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当年的惨案,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我跟学姐绝绝对对是清白的,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虽然仰慕过学姐,但是也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有时候,有些人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幸福地生活着,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学姐能跟我讨论一下我的画作,我就是做梦都能笑出来。”
陆修睦聚精会神地听着,偏偏是这种心情,他深有体会。
孟斯缅怀过去的时光,自嘲道:“呵,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没什么用处了。我当时应该及时地站出来,为学姐作证,洗清学姐的污名,还她一个清白。可那时候太胆小了,我只是个半红不红的画家,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也承担不起那些社会舆论。于是,在事情发生后,我一听见风声,就夹着尾巴逃走了。很没有骨气,对吧?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作风。”
陆修睦想了想,道:“或许你的做法是对的,你就算出面作证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到时候只会越描越黑。”
他想起孟斯刚才的话,好奇道:“你说你一直在找我?找我做什么?只为了给我一个解释?”
孟斯继续述说着:“离开那里之后,我去了国外,有幸遇上了一位老画家指点,我办了画展,认识了越来越多的知名人士,这才有幸变得越来越有名气。于是现在,混得倒也不错。”
陆修睦抬眸,认真地倾听着他着冗长的铺垫。
“后来,当我有了自立的能力之后,我试着去找你,因为怕你举目无双亲,过得会不好。之后,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心理上,出了点棘手的毛病。之后,你便杳无音信。我不知道你后来去了哪里,不知道你被谁收养走了。收养你的那一方把消息封锁的很严,似乎是不想你再受到二次伤害。知道他们很看重你,我也稍稍放心了些,但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孟斯娓娓道来。
孟斯表情凝重地看向陆修睦,弄得陆修睦也莫名情绪紧张起来。
孟斯情真意切道:“小睦,我有一个乞求……知道你的事情之后,我就四处为你寻找最好的心理医生。幸好我现在声望很高,人脉也越来越广,终于在法国那边找到了专业治疗你们这种心理疾病的咨询师,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完全康复的!”
孟斯神情认真,陆修睦却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这算什么?乔家这几年来也给我替换了不少心理咨询师,我现在的心理创伤差不多快愈合了,成效不错,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还特意跑到那么遥远的国度去……”
陆修睦为了掩去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拿过那碗被万分嫌弃的粥,低头用勺子不断搅动着。
孟斯这个生来性情就温和的人情绪难得的激动起来:“小睦,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恢复了吗!你自己的状况你心里最明白。你只不过在伪装而已,你只是在迎合他们。你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坦然自若地跟你那些心理咨询师聊天,为的就是不想让那些你在乎的人担心你。但是,小睦,你要想清楚,心理疾病可不是开玩笑的,到时候吃亏受苦的还是你自己呀。”
陆修睦舀粥的手停顿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想法这么轻易地就被人一语戳破,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真正的你是怎么样的,只有你最清楚,最了解。”孟斯柔声道。
陆修睦将目光移向一边,良久,他才发出声音,略带哽咽:“你的意思是,是想带我去法国接受治疗?”
“是的,用不了几年,你就会恢复了。这一点,我反复确认过。”
孟斯一直观察着陆修睦的细微表情,期盼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然而陆修睦的脸上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孟斯几乎是苦苦哀求道:“拜托了小睦,我好不容易在嵘城找到你,就跟我走吧。就当弥补我对你们一家的亏欠了。”
陆修睦微微动容:“我能……再考虑一下吗?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孟斯如获大赦,欣喜不已:“当然可以!”
他从皮质名片夹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到陆修睦手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好。”陆修睦应答着,将名片仔细收好。他舀了一勺被冷落许久的白粥,送入口中。
“谢谢,还有,其实你从来不亏欠我们家什么。”陆修睦别扭着道。
孟斯没有回答,他抓起一旁的汉堡,胡乱咬了几口,傻傻地憨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睦究竟会不会跟他走呢~?
第35章 END
自从陆修睦消失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祁临愣是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猛地一抬头,日历上的日期就无声无息地揭过了五天。
祁临曾和乔连见、余子璇一起尝试了很多办法,没日没夜的找了陆修睦很久。后来,乔连见自主放弃了,他说:“小睦只是需要一点思考的空间,等他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祁临接受了这个说法,放弃了寻找,而是选择静静等待。
陆修睦总会回来,这里有太多他舍弃不掉的曾经——祁临这么自作多情地认为道。
这天,祁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家中没有预想中温暖的灯火,没有期盼中在厨房忙碌的瘦削身影,也没有奢望中那人脸上绽放的温柔笑意。一切只是空荡荡,冷凄凄而已。
他走到厨房,烧了开水,给自己煮了一包泡面——这几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祁临想,如果陆修睦还在的话,看见他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肯定又要一个劲地数落他了。
祁临只开了一盏小灯,边吸鼻子边吃着刚出锅的滚烫的面条。
热气扑在脸上,视线跟着变得模糊。
当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的时候,整个空间又重新沉寂下来,孤独感逐渐涌了上来。
突然,从玄关处传来一阵扭动门锁的细碎声响。
祁临顿时警觉起来,他竖起耳朵,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虚无的黑暗。同时,又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有人打开了门,脱掉鞋子,走了进来。
那人的一串动作流畅连贯,祁临的心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那人站立了片刻,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浮现出清晰的轮廓。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使祁临恰好能看清他深刻的五官——陆修睦。
真正看清陆修睦面容的那一刻,祁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祁临腾地站起来,带动了椅子,发出了争鸣着的拖曳声,略有些刺耳,划破了整片黏稠在一起的宁静。
陆修睦站定,神情淡然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他此时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使得他看来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祁临仔细观察着陆修睦,从神色看出他这几天休息得还不错,这让祁临一直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
陆修睦双手揣在裤兜里,鞋面在地板上轻轻打着节拍,让人看起来觉得有点吊儿郎当。在漫长的对峙之后,他率先开口道:“祁临,我是来告别的。”
陆修睦往前走了一步,好让祁临能更清楚地看见他:“刚刚我已经去找乔连见和余子璇道过别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想起,那时候我决意要搬过来跟你同居来着,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了,我来取。”
好半天,祁临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响起:“走……?去哪?”
“法国吧。”陆修睦满不在乎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