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后顾昱章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顾原忠说“挂了吧”后，淡淡说了句：“再见，爸。”
后来的几天，不知顾父和顾母说了什么，顾母就没有再在家里催过顾昱章结婚的事。
顾卿和顾昱章之间却依旧保持了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顾卿说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会沉默上一天。
顾昱章对顾卿却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想要做什么，顾昱章直接就提前给做好。
顾卿不拒绝，但也没有任何表示。
顾昱章越来越担心，但也没有办法。
后来顾卿出事的时候，再到之后的几年，顾昱章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自己那时开口，或者强制一点，事情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连后悔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人直接就把他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第56章
顾昱章接到显示“顾卿”电话的时候，正在京里和王肃公商议抓捕陈文桥的事，人现在已经确定在国内了，但是之后一点踪迹都没有，对顾昱章安全的警戒部署也到了全方位的地步，荷枪实弹的特警24小时周边巡视。
所以后来的事大家都没有想到。
顾昱章抬手示意，朝王肃公点了点头，便出门接了电话。
“阿卿？”顾昱章温柔回应。
“我就说嘛，我们顾省对他这个弟弟，啧，没得说。”
电话那头的电流滋滋，陈文桥轻蔑的嗓音像毒蛇吐着信子，狠毒残忍，蓄势待发，只等着对面的人一动，就扑上去一口咬死。
顾昱章闭眼，捏着电话的手就快要把电话捏碎。
他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不计后果。
“你想要什么？”
“顾省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陈文桥看了看林子四周，他雇佣的人都在周边巡视，距离他两棵树距离的顾卿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昏了过去。
“我要你把我哥送出来，等我带他出去了，我就放了你的宝贝弟弟，怎么样？弟弟换哥哥，这个买卖不亏。”陈文桥走到顾卿身前，踢了踢顾卿的脸，啧，这模样，太浪费了。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明天中午12点前，见不到人……你弟弟这么漂亮，我的人也很多，大家都——”
“可以。我可以给你办到。但是，你要保证顾卿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顾昱章一字一句，克制到极点，眼睛看着窗外，这几天雾霾袭城，日光浑浊，窒息而压抑。
他会亲手杀了他。
“顾省这么有把握？不愧是顾家人，啧，那好，这个保证我就给您留到明天中午。”陈文桥笑了笑，直接挂了电话。
不一会，顾昱章的手机上就发来了地址。
“报警也可以，不就是一条命吗，我去陪我哥，顺便带着你这个弟弟，我不亏。”
顾昱章盯着手机看了好久，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顾卿，顾卿，顾卿。
他绝对不会允许他出事。
顾昱章没有回会议室，邱华打电话过来询问的时候，顾昱章也没有解释，只说了让他看着办。
邱华听到了射击的声音，纳闷，这个时候，顾昱章跑出去练射击？！
不过顾昱章做事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所以也没有多问。
季平廷接到顾昱章电话的时候正在外事部的会议上拟定下一个月的经贸国名单。
“你的人借我几个。中东恐袭的那批，一个都不要少。”顾昱章眯眼，扳机连扣，硝烟四散。
“找到你了？”季平廷放下了手里的笔，抬手打断了会议。
“嗯。今天晚上就要。”顾昱章扔了手机的枪，眼神示意一旁的军警换一批枪械上来。
季平廷听出了别的意思，“抓了谁？你爸妈？”
“我弟弟。”一声巨响，是重型枪械的火力。
季平廷停顿了几秒。
顾昱章现在撕碎陈文桥的心都有了吧，可能还不止。
他也只见了一次，顾昱章疼他那个弟弟是真没得说，陈文桥这个七寸拿得好啊——找死呢不是。
“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来，我保证下午就位。”
“谢了。”
“不客气。”
陈文桥就在宁上。
准确地说，在宁上和江安交界的一个小山墩上，因为竹子多，所以也叫竹芒山。
晚冬的天气，山上人烟稀少，加上前几日落了雪，山上的路就不怎么好走了，所以这个时候的竹芒山，就是一座山罢了。
顾卿是被雪水浇醒的。
“嗤，都是姓顾的，怎么这么弱。”陈文桥拉起顾卿，看了眼，直接就甩到了地上。
“不过弱点也好……”陈文桥眯了眯眼，顾卿整个脑袋疼得厉害，像是有斧子在一刀刀地劈下去，顾卿抱着头，死死咬着唇。
小腿处突然一阵剧痛，“痛吧，很久以前，我的腿就是这么痛的。不用看我，等你那个好哥哥来了，你再看。他可宝贝你了，居然真的警都没报。想不到啊……”
顾卿瞳孔一下子放大，哥哥？！
“……你要做什么？”嗓子里刺痛无比，雪地里躺了一晚上，顾卿现在浑身都烧着。
陈文桥看着双颊绯红的顾卿，还是不得不感叹，这个模样，真还舍不得。不过转念一想，脚下力道更重，顾卿开始哼气，腿快断了。
“看你模样，啧，就是弄断了也没什么意思。我不要做什么，就要你哥的一条腿。当初就是你，我的腿差点断了，要不是我哥……”陈文桥神色疯狂了起来，“我要救出他——然后……”
之后陈文桥说什么，顾卿已经听不到了，他在剧痛中昏迷了过去。
手里的望远镜被雾气笼罩了一层刺骨的冰，顾昱章徒手抓着，硬生生把那一层冰给融了，寒意化针，直戳心脏。
深吸一口气，顾昱章朝身后的二十多个人打了个简短手势，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着陈文桥靠近。
第57章
顾卿感觉自己被抱紧了，那个怀抱温暖异常，还有一丝烟草的熟悉感。
哥哥。
下一刻，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就拉回了顾卿的混沌的意识。
“哥……”顾卿艰难睁眼，头痛欲裂，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了，眼睛在剧痛之下不自觉地流泪，顾昱章低头吻了吻顾卿的额头，“乖”。
“一片情深呐……想不到堂堂顾省也好这口，啧，我倒是疏忽了，本来买卖还可以做得大些。”
陈文桥持枪一步步逼近，不远处，三四个顾昱章的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雪地里一时死寂。
半个小时前，顾昱章丝毫没有留情，一连枪杀了陈文桥带来的一半的人。陈文桥一看情形就知道自己的要求没有实现，当下直接转身，将枪口对准顾卿。
顾昱章心跳骤停，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放下了手里的枪，陈文桥接着就是一枪，直接打在了顾昱章的大腿上。
顾卿昏迷过来的第一眼就是这个。
当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就起身扑向陈文桥。
陈文桥一个趔趄，脚步不稳，身子一下向旁边歪去，枪口也倾斜，扳机直扣，电光火石的瞬息之间，顾昱章一下抢上去抱住了顾卿，枪声擦着右臂打在了空中，火药味呛鼻。
“哥！”顾卿尖声，身子一直发抖。
顾昱章让顾卿跌在自己的身上，紧紧抱着，腿上失血过多，他现在注意力有些弥散……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陈文桥神情无措，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枪口一直指着顾昱章，“我要你的命！我要杀了你！”
顾昱章看都没有看陈文桥一眼，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顾卿，他的身子太烫了，顾昱章觉得不能再拖了，护着顾卿脑袋的手心里也一片湿滑，是血吗……顾昱章不敢想下去。
“你那个哥哥……放心吧，等你死了，过几天，我就让你们父子三人团聚。”顾昱章抬眼，冷漠地看了一眼枪口，“你以为，我会容得下他？”
最后一句，陈文桥瞳孔骤然放大，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不，不……他必须得活着，他、他……”陈文桥的视线开始游移，顾昱章见状看了眼陈文桥身后他的人，微微点了点头。
陈文桥的视线移到顾卿身上，突然诡异地朝着顾昱章笑了笑，顾昱章一顿，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陈文桥直接扣下扳机——顾昱章几乎同时，一个翻身，将顾卿掩盖在了身下。
身后，一片射击声。
冰雪的沁凉一下子就被滚烫的鲜血淹没。
顾卿的嘴里尝到了血的滋味，就像突然喝下一大口，他已经没有反应了，睁着的双眼也被顾昱章胸口涌出的一股股鲜血覆盖。
“哥……”嗓子里都是血。
都是顾昱章的血。
眼里也是血。
全是顾昱章的血。
顾卿机械抬头，发现顾昱章脸色苍白地勉强朝他笑了笑，“不生气了？乖。”
“不要离开哥，都是哥不对……”顾昱章神色开始慌张，顾卿紧紧地抓住了顾昱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身后的人全部围了上来，分开了两个人。
顾卿一直睁着眼睛看着顾昱章的方向，他看到了被抬上担架的顾昱章垂下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