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床上的人也该醒了了,弗非站起身,去旁边的屋子里把药给拿来。
就在弗非出去端药的工夫里,蔺王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片漆黑,他定了定心神,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弗非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蔺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手里的药碗端到蔺王的面前,蔺王伸出手却抓到了对方的手腕,那手腕上的肌肤冰冰凉凉,细细滑滑的,秦长尧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
“我的眼睛?”他问弗非。
弗非为了不让秦长尧认出自己,先是毒瞎了他的眼睛,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哑巴,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回答秦长尧的问题。
久久没有人回答自己,秦长尧歪了歪脑袋,“你不会说话?”
弗非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药碗放到了秦长尧的手中。
秦长尧接过药碗,没有再说话,也许对方真的是个哑巴,又也许对方只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不好再追问下去,毕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如今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更何况,如今这个情况,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多谢。”把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后,秦长尧忽然跳下下床。
不过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所以双脚刚一落地,身子便往旁边一歪,正好倒在了弗非的身上。他的两只手抵在弗非的胸膛前,弗非怕他摔倒,双手扣在他的腰间,嘴上仍是半个字都没有吐出去。
这一碰,至少让秦长尧知道了救他的人是一个男子,他收回了抵在弗非胸前的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
这回秦长尧也算是知道自己现在差到了什么地步,他满脸通红对着自己眼前的青年道,“那个,我想要去方便一下……”
第56章 第五十六桩情债
弗非的脸色未变,两手搀扶着秦长尧的胳膊,带他向外面缓步走去。
“卡——”冯正伦今天的心情不错,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拍叶明川和唐逸这两个人的戏份总是非常顺畅,几乎都是一遍就能过的,叶明川能做到这个程度是他应该的,毕竟也是得了好几个影帝桂冠的男人,而唐逸,和唐逸合作的的越多,冯正伦就越觉得唐逸的演技是被低估了,又或者,是他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的演技有了新的飞跃。
听见冯正伦的声音,唐逸马上松开自己搭在叶明川胳膊上的两只手,叶明川却是等了一下,才从唐逸的身上移开,自己站直了身体。
山里的温度虽然比城市里要低一些,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八月中旬,一年里最炎热的时候,叶明川和唐逸的身上还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等一下还要拍下一场戏,所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把身上这身厚重的戏服给换下去。
叶明川不是人类,倒是不怎么怕热,只是一旁的唐逸却是不断地有密密麻麻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他前几天倒是还不怎么怕热,主要那个时候他也感受不到热,不管在什么环境下,他都觉得周围是一片冰冷。
这几天他的情况要好很多了,也不像之前那么嗜睡,动不动就想要昏过去,但唐逸对自己如今这个情况却不是很乐观,他总觉得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离开了这里,再也不用回来了。
叶明川手里拿着纸扇,在旁边的唐逸扇着风,唐逸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转过了头。
叶明川对他的好他能够感觉出来,可是他究竟该怎样与叶明川相处呢?他确确实实是他找了大半辈子的那个人,却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川了。
四周没有风,空气燥热,偶尔还能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冯正伦刚才跑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过了没多久又匆匆跑了回来,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悠闲地为唐逸打着扇的叶明川,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坐回了摄像机的前面。
叶明川与唐逸都没注意到冯正伦的异样,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了下一场戏的拍摄。
这一上午的拍摄下来确实有些不容易,但秦长尧与弗非的戏份本就不是很多,下午再拍个两场,几乎就可以结束了,而冯正伦还打算着再在这个村子里待个两三天,让大家好好享受一下没有化工污染的自然风光。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唐逸和冯正伦坐在院中闲聊,看着天空中零星出现的几颗星斗,冯正伦忽然感慨道,“再过几年,也许这里也要变样了。”
是呀,唐逸默默地想,他之前去过去过H市的几座村子看过,听说那些个村子也都要准备重新规划了,所以房主要的价钱也都特别的高。
眼前的这座小村庄又能幸存多长时间呢?唐逸没有说话,仰着头看着天上闪烁着的星光。
而屋子里的叶明川坐在窗边,神色温柔地看着院子中央那个穿着黑白格子衬衫的青年。
上午的拍摄结束后,叶明川换下了身上的戏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他把两边的袖子都撸到了胳膊肘那里。
唐逸也是刚刚从外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与叶明川正好碰在了一起。
“你这里?”唐逸的眼睛盯着叶明川右边的胳膊,那里似乎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已经结了痂,但依然能够想象得到那一口应该是咬得挺狠的。
不过,还有谁能咬这位影帝呢?
“啊?”叶明川顺着唐逸的视线低下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胳膊上昨晚被他咬得那一口,他有些不自在地把衬衫的袖子往下拉了拉,“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一下。”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就把袖子给挽上去了,倒忘了自己胳膊上的还有这个东西,他倒是可以随便施个法术就将这伤口除了去,可这是叶安留给他的,他舍不得。
碰一下怎么可能碰成这个样子呢?
唐逸当然不会相信叶明川的话,不过他也不再问,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里之前被他自己用玻璃碎片狠狠地扎了一下,现在倒是都已经好了,只留下了一道疤,没办法除去。
叶明川看到唐逸的动作,也想起唐逸的手腕上的那道疤,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便知道那道疤是新添上去的,再加上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握住唐逸手腕时嗅到的那股血腥味,叶明川又是一阵心悸。
唐逸不会自己往自己的手腕上扎出这么深的伤口,那么这又是谁做出来的呢?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查一下的,叶明川心里微微叹气,现在也不是不能查出来,只是要比之前困难了一些。
唐逸很少会露出手腕以上的地方,所以他也找不到机会问他手腕上那道疤的事。
吃完午饭之后,唐逸少见地没有去房间补个觉,他一个人去了外面,说是想要消消食。
村东头那边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槐树,叶明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逸一个人坐在树下,他背靠着后面的石头,闭着双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叶明川走过在唐逸的身边坐下来,唐逸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眼睛合上了。
叶明川在一边静静看了唐逸好长时间,唐逸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望着脚下的地面,却是没有搭理身边的叶明川。
“在想什么呢?”叶明川开口问他。
“没什么。”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有风吹过头顶树的枝叶,留下沙沙的声音。
“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叶明川忽然在唐逸的身边开口说道,他仰起头看着头顶,头顶枝繁叶茂,阳光透过缝隙露出微小的光点,他的眼神中带着笑意,声音里透着怀念,“说起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总会在梦里看到这棵树,那个时候它还没有这么茂盛,树干也还没有这么粗壮。”
“那时候我还小,就站在这棵树下,周围都是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有,后来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和我差不多大小,就站在我的不远处,他向我跑过来,抱住我,然后带着我回家。”
“我身边的那一团白雾一点点地消散,与他一起经过的地方,就像是黑白的画卷被一抹抹地涂上了崭新明亮的色彩。”
叶明川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没敢看他身边的唐逸,他像是在讲一个略带着些奇幻色彩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是他自己,与另一个男孩。
“很奇怪,我刚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有人问起的名字时,我会很自然的回答对方,叶明川。”他忽然结束了刚才的那个故事,又新开了一个头,他的故事讲得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他还是在认真的讲述着,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可以听懂。即便他听不懂,藏在他身体内的那丝小安的执念一定可以听懂,他想要告诉他,他一直在等着的小川,就要回来了。
叶明川没有任何预示的,又结束了这个故事,他垂下了头,声音夹着失落,他说,“我忘了一个人,我想要重新记起他。”
而他身边的唐逸,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点,终于等叶明川说完了这些,唐逸偏过头来看着叶明川低垂下来的脑袋,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克制住了,他的面色有些冷漠,问叶明川,“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