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 (绵羊吼)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孙廷很有耐心，像是在哄孩子，“李德文脑子肯定没你好。”
　　“我脑子不好了……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那些题我都看不懂，单词记不住，回家看教学视频，也看不懂……”
　　相识以来，屠宝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眼角慢慢渗出一滴泪。
　　孙廷紧紧揪住约束带。
　　“……所以……”屠宝吸吸鼻子，“我是不是，也学不会骑自行车了？”
　　孙廷鼻子跟着一酸，他强忍着眼泪，忍不住骂道：“就他妈学个自行车还不简单，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绕着全市骑一圈！”
　　屠宝牵起嘴角笑笑：“嗯。”
　　他又闭上眼睛，仿佛很劳累，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孙廷久久看着他，不发一言，唯有肩膀轻轻颤抖。
　　离开医院回到学校，被班主任批评一通，回到教室，面对李德文他们担忧的目光，孙廷也只是笑了笑：“何将，对不起，你手机多少钱，我赔你个。”
　　何将骂道：“手机个屁！你去哪了？是不是看屠宝了？”
　　孙廷“嗯”了一声。
　　他们急的要死，李德文道：“放心吧廷哥，学校里没人敢说了！有人敢瞎几把乱说，我揍死他！”
　　何将补充道：“班主任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不让同学们听信谣言，要相信自己同学，我怀疑他也知道了……”
　　孙廷又“嗯”了一声。
　　李德文怒了：“廷哥你能不能给句话？屠宝也是我们兄弟！不是你一个人在着急，我们也很担心！就连余哥也问了好几次！”
　　“……”
　　李德文气的锤了下桌子：“草！你把不把人当兄弟？！”
　　班里同学被这里的动静吓一跳，目光一直偷偷瞄个不停。
　　孙廷不知觉摸出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个猪头，画完满满一页，李德文早已气的不再搭理他，何将夹在两人中间，也烦躁的直叹气。
　　终于，他放下笔，转过身，认真答：“放学后，一起去吧。”
　　“去哪？”李德文粗声粗气。
　　“去医院。”
　　再度到医院，屠宝身上的约束带解了上半身，下半身还绑着，他身上因为吃药打针的缘故，没有力气，坐起来也只能靠着屠妈妈，被一口一口喂着喝汤。
　　何将看见他的样子，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李德文顾虑到大人在，没骂娘，可也是难受的直喘气，将他们买的水果篮一放，哽声道：“阿姨好，屠宝，我们来看你了。”
　　何将跟着道：“阿姨好。”
　　屠妈妈点头微笑。
　　孙廷走过去，笑着伸手：“阿姨，我来吧。”
　　屠妈妈拿着勺子的手紧了下，见儿子眼睛发亮，心里思考琢磨着，将位置让出来。孙廷坐过去，让屠宝靠在肩上，重新喂他，屠宝乖乖张嘴。
　　屠妈妈：“……”
　　李德文下意识的吐槽：“阿姨您别见怪，在学校里孙廷就特别喜……”
　　何将察觉不对，偷偷拧了一圈他腰间的肉，打圆场道：“习惯照顾屠宝。”
　　李德文嘶的一声，快速改口：“对！习惯照顾屠宝，我们都照顾他，哈哈哈哈……”
　　“你们关系真好，真的谢谢你们对屠宝的照顾。”屠妈妈温柔微笑，声音细嫩，“你们先聊，我出去找下医生。”
　　长辈一走，李德文就放开了：“何将你干嘛总是爱拧我？”
　　何将恨铁不成钢：“我不拧你你刚刚要说什么？”
　　“就廷哥喜欢养屠宝啊，跟养儿子似的。”
　　孙廷哭笑不得：“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罢了。”
　　“行，行，我不说，反正以后也都看的出来！”
　　“你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
　　“谁缺啦？就你脑子里长弦，是不是想死？”
　　屠宝听着他们熟悉的吵闹，闻着孙廷身上的清香，还有他笑的时候，微微震动的身体，心里感觉被填充的满满的。
　　屠妈妈站在门外没走，共同在门外站着的，还有恰好到来的徐医生和屠爸爸，他们一起听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了屠宝一声笑，徐医生也跟着无声笑起来，他做了个手势，三个大人轻手轻脚离开，去了办公室。
　　一落座，徐医生就很激动道：“这就是我说的接触人的必要性！上次你们带人来检查，他的病情就稳定很多了，这次是一个意外，但是不破不立这句话也有道理，据观察，屠宝现在比之前说的话多了，情绪不再单一，更加多样化，这种情感的共鸣和体验，是他走出来最重要的一步！”
　　屠妈妈很是犹豫：“可是……回学校的话……”
　　“你得相信他，屠宝是个坚强的孩子。”徐医生有些感慨，“伴随着暴力倾向和自我封闭，往往随之而来的是抑郁，但他一直没有自杀的倾向，这些年，不仅仅是你们，屠宝也没有放弃……”
　　屠爸爸想起以前每次开车带屠宝出去，屠宝从没有反对，乖乖的模样，心里酸涩难忍。
　　他的宝宝……
　　“还有他的朋友们，朋友……是个很奇妙的存在，有些事情，是你们为人父母所接触不到的，看不到的。屠宝在你们身边，仅仅只能存活，他要有活力，想正常的生活，就必须去学着接触同龄人……”
　　徐医生被人叫走，屠妈妈神色复杂，内心犹疑不定：“我们怎么办……”
　　屠爸爸下意识想抽烟，摸了个空。
　　他向后躺在了椅子上，道：“谢峰那小畜生，我找好了人，等他出院，再寻机会弄进局子里。”
　　“他活该！”
　　“那是个旁系，谢家也不敢对上我们，不过当初谢家那个老畜生，不也是说丢就丢给我们了。”屠爸爸笑了，“云颖，我当初就发誓，我屠刚这辈子就是要站的高高的！让谁也不敢说我儿子一句话！敢动我儿子一根毛！我他妈搞死他！”
　　屠妈妈愣了，眼里渐渐涌出泪花。
　　屠爸爸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屠爸爸：“敢动我儿子一根毛！我他妈搞死他！”
　　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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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完结倒计时


第13章 第13章
　　吴天凌出院前，来看屠宝。
　　屠宝已经解了约束带，可以自由活动了，出门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个人，胳膊绑着绷带，蹲在地上像是一个巨型蘑菇。
　　他轻轻踢了一脚对方，吴天凌立刻跳起来：“老大！”
　　屠宝疑惑的看他。
　　吴天凌笑嘻嘻道：“我要出院了，听说你也在这里，来看看你！”
　　“嗯。”屠宝应了声。
　　吴天凌习惯性的装痴汉：“啊，好久没听到老大的声音，仍然如此美妙动听，听了能吃下三碗饭……”他随时准备好躲开，然而屠宝却始终没有出脚踹他。
　　他一只手挠挠脸，尴尬道：“你怎么不打我啊？”
　　“……”
　　吴天凌呸了两声：“我才不是抖M！都是老大，你变了好多，以前总是一言不合就打我，现在不打我就不习惯了。”
　　屠宝摊开手，握成拳，突然朝他腹部击去，吴天凌立刻闪开：“嗨，没打着！”
　　屠宝忍不住开口说话：“打什么？好好学习。”
　　吴天凌笑的胳膊颤抖：“学什么鬼？你在逗我吗？”
　　屠宝一脸认真。
　　吴天凌怔住：“老大，你真的变了。”
　　屠宝不知如何作答，在风扬打架，一是有人找事，二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力倾向，顺势而为。
　　没想到打着打着就成了扛把子。
　　吴天凌被他打了一顿，就黏上来，屠宝不愿意说话，他就当传话筒，兢兢业业的做小弟。
　　“老大……”吴天凌像是发出一声叹息，又很快嬉皮笑脸道，“我要出国了！家里给我找了个好学校，什么什么排行榜上的，去国外镀镀金，当个海龟！”
　　以前屠宝也差点出国，但是家里担心他年纪小，适应不了陌生环境，计划就打消了。
　　屠宝说：“那你好好学英语。”
　　“……Ok,Ok,My English is very good！Thank you……”
　　吴天凌挥手离开，在楼梯间刚巧遇见孙廷，孙廷背着书包，从电梯里走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嘿，哥们！”吴天凌扯着笑，“我走了。”
　　孙廷微笑了下：“再见。”
　　两人擦肩而过。
　　屠宝在医院观察这段时间，孙廷每次来，都带着一本书或者习题，坐下第一件事，就是让屠宝把上次布置的作业给他检查。
　　“比上次有进步了，教学视频不要只看，看完就要做题巩固，现在补的是初二的，等你去学校了，边听课边补之前的内容。”
　　屠宝趴在小桌子上，一只手夹着笔垂落，微微的摇晃，歪着脑袋看他。
　　孙廷说着说着看见他这幅样子，愣了下，忽然伸手糊他一脸：“看什么，做你的题。”
　　屠宝微微闭下眼睛，等他手移走了，又睁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孙廷眼神四处游移，最后还是和屠宝的视线撞在一起，他在那双浅色的瞳孔，看见了小小的自己，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瞳孔里只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