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干时日之后,男人不无试探地问起这个问题。
起初乔慧臣只是白他一眼,不说。
男人很耐心很赖皮很有探索精神地继续追问,终于令得乔慧臣投降,道出答案。
“你给我换了内裤……”乔慧臣的声音有点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哦……”男人若有所思,“这个问题,我本来是想如果你问起的话我就告诉你是喂你喝水的时候被你打翻了溅湿了裤子才帮你换的……”
“……裤子下面也有痕迹……”
“……你是说吻痕?”男人迟疑了一下,“你……认得出……那个?”一个处男怎么会对吻痕有所了解呢?
乔慧臣黑着脸哼了一声。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以为我没做过就不知道什么叫‘种草莓’吗?!你以为我没做过就会把那些痕迹当成被蚊子咬的吗?!更何况……
“上面还有你的牙印儿……”
……
男人终于沉默了。
……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好吧,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是知道了。
他既没发脾气,也没大吵大闹。兔子的特性就是胆小啊,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逃得飞快!所以他连问都没有问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马上就象中了一箭似的爬起来跑掉了!
说什么家里有事叫他马上回去?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苍白的脸色不是因为宿醉而是因为震惊过度呢?不是自己的眼神不够好,实在是乔慧臣掩饰的工夫太高,知道自己被同性非礼心中一定很惊慌吧,但他居然还能沉住气跟他说什么‘好好休息’?
行啊乔慧臣,连疑兵之计你都对我使出来了!
第22章
依刑锋的能耐,要把乔慧臣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其实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虽说有个成语叫‘狡兔三窟’,但象乔慧臣这种既胆小又有一点自闭的兔子他充其量又能逃去哪里呢?也只有跑回家里躲起来一途了。
不过这几年国家正在进行举世瞩目的三峡大移民,这项政策对重庆主城区的居民或许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下面区县的老百姓来说影响就大了,该迁的迁、该拆的拆,背井离乡,有些地方甚至是整个县城都搬了家。
刑锋看过乔慧臣的履历表,但表上填的家庭地址现在早就被淹没在长江水平面之下了。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头绪,不过,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我国那长期被排华人士抨击的户籍制度。
在公安局,有一个下属部门叫户政科,专管各地户口资料。老百姓迁户口、办身份证、小孩出生上户口,都要和这个部门打交道。
当然了,户口资料是机密的,不是想查就可以查得到的。它一般不对外,就算是律师或者法院的人去那里调查嫌犯背景例如家有几口人有无曾用名是否坐过牢某年某月某日从何处迁来又某年某月某日往何处迁去之类,那也要带上单位的介绍信。对执法机关的人尚且如此,对一般老百姓那就更加严格了。没有一点能耐能让你查户口?
刑锋的能耐就不止一点点。
他丰富的人脉网络和社会阅历,别说长期关在象牙塔的乔慧臣远远不能比拟,就连一般人那也是望尘莫及。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遍布五湖四海,要在这些人中找几个手上握权可以帮得上忙的,那真是太简单太简单的一件事。
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劲,一个电话,几句闲话,乔慧臣现在的家庭地址就被当成人情给报了过来。
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男人想:是时候去找他了。
距离事发之日也有这么好几天了,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缓冲,再大的震惊和冲击也该平复了吧,他应该可以冷静下来听他解释了。
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早上,男人开着车踏上了他的追猎之旅。
座落在长江边的小县城,山明水秀,空气湿润。没有大城市那种繁忙的快节奏,这里的生活是悠闲的、有条不紊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养得出乔慧臣那种不求上进只想平淡的性格。
乔慧臣的家是很普通的公寓楼,一大片房子四十多个单元都是移民还房。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相同的遭遇,又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搬到这边来的,所以邻居之间很快就熟悉起来。随着国企不断倒闭下岗职工的增多,年轻一点的还忙着为生活奔波,上了点年纪手上又有退休金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多,怎么打发呢?于是就开始自发组织起来,每天早上傍晚打打拳、跳跳舞,娱乐生活安排得相当丰富。
刑锋找来的时候,刚好乔父乔母都在楼下的平地上锻炼,家里就只有乔慧臣一个人。
最近几天天气很热,只有早上那两三个小时最凉爽,加上他家的房子楼层高,挨着长江边,河风吹送,正好睡觉。
乔慧臣被敲门声惊醒,以为是父母锻炼回来了,也没从猫眼里看一看门外的人是谁,打着呵欠睡眼惺松地就开了门。
“怎么不带钥——”毫无心理准备地看清了门外那人,最后那个字咕咚一声就吞了回去变成一声惊吓的‘呃’。
他没有想到刑锋会找来,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找来,所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根本就没想过把门呯地一声关上——这么失礼的行为象他这样的人是从来都做不出来的。
刑锋也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这样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样。松松垮垮的棉质白汗衫,下身是又宽又大的短衫裤,头发睡得有点乱了,迷糊慵懒的眼神让他电光火石间就想起了那一晚。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作这种联想是很不合适的,因为很容易就让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赤裸露骨的欲望。而这种时候这种欲望若是被乔慧臣察觉到的话对整件事非但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刑锋眼睛一霎,立刻就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他用一种很正经、很沉稳、一副‘我是来办正事的’语气问出来:“可不可以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他没有提出要进去坐,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敏感时刻,乔慧臣是绝对不敢跟他独处的。尤其,是在一间有床有沙发很适宜犯案的房间里。所以他首先就抛出诱铒——我们不独处,我们去外面,我们找个人多的地方你放心了吧。
果然,虽然有点犹豫,但瞄了瞄外面金灿灿的阳光,听了听鼎沸的人声车声狗叫声,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景向给了乔慧臣莫大的勇气。何况家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好地点,他终于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先去换件衣服……”说完,忽然象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又有点迟疑。
男人很理解他这种迟疑,于是马上又说了一句话稳定军心,“我就在这儿等你。”
虽然有点失礼,但这种时候乔慧臣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点了点头,跑进浴室洗漱一番,然后换了衣服,取过钥匙和他出去。
因为太意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脏一直呯呯地跳着,有点不敢相信,亦有点疑惑。
为什么刑锋会找来呢?
是想解释吗?
说一时糊涂?
或者……拿钱堵他的嘴,叫他不要说出去?
知道这种事法律是管不了的。所以他应该不怕他告,而是担心会对他的名声有损吧。
那如果他真的给他支票的话,自己是要接受还是很有骨气地丢回他脸上呢?
一路上乔慧臣紧张地思索着,心中七上八下。
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他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上下也很清楚地明白了刑锋的性取向,但自己这么平凡普通的人,居然也能令他有欲望……想到隐密部位那些让他羞耻得几乎想一头撞死的痕迹,再想到这些痕迹的制造过程,他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时间尚早,茶楼餐厅这些惯常来说比较适宜摊牌的营业地点都还没有开门。两人来到了县城里最热闹繁华的广场,找了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静但又不至于偏僻到让乔慧臣心惊的角落。
大槐树下铁质镂花的长椅,坐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并没有做出刻意拉开距离躲避瘟疫一般的姿态——即使在这种时候,乔慧臣也仍然很照顾刑锋的自尊心。那种嘴上不说却用行动来表示排斥的动作,有时候比语言更伤人。如果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无心做出来或许还值得原谅,但知道之后再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那就是一种歧视了。
——虽然被他做了那种事,但可能是因为男人的外形实在太讨好了吧,一点委琐的感觉都没有,仍然是一副沉稳可靠正人君子模样。
所以,虽然觉得很丢脸,但感觉却又不是很讨厌。甚至,还有点象是怕伤害了他似的,尽可能地让自己自然一点。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刑锋当然觉得心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有些人,嘴上说得很开明,理解万岁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未必能够真的接受他们。何况自己又趁着他喝醉对他做了那种事,他其实是很害怕乔慧臣排斥自己的。
现在两个人的情形就有点象老虎遇到了猎人,猎人固然胆颤心惊,但老虎心里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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