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白当初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随意的散乱在桌子上,仿佛随时等着被罗德拿起来继续研究似的……
看着这个屋子,李笑白经常想,也许罗德那天只是干累了出门买几听啤酒吧……记得当时尸体旁是有一只掉在地上的便利店纸袋的,里面露出来的啤酒是他常去买的牌子……
再次回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依旧空无一人,但阁楼的工作室里一片整洁,只剩下李笑白的气息。
罗德是个随性的大盗,他的桌子总是乱糟糟的。
李笑白则刚好相反。
长期的杀手训练让他的收尾工作总是干净利索。
有字的纸片统统烧掉,穿过的衣物全部销毁,哪怕是吃剩的食物残渣也不留痕迹!
现在阁楼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地板上一根头发都不剩,所有工具收在工具箱里,上面连指纹也一点不留……
一直以来觉得这种做法绝对正确的李笑白,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却突然有点发冷。
这里没有痕迹,谁的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
自己从没存在过。
就好像,罗德也从没存在过一样……
李笑白无法忍受般站起来,笔直的走到房间西侧,撬开地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包扎仔细的卷轴来。摸索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坏之后紧紧抱住……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抱着那个卷轴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手脚并用的牢牢抱着,脸也贴上去,仿佛真的可以从中吸取温暖一般……
直到黑夜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独自坐了一夜的杀手先生,才终于轻轻移动了一下。
李笑白在晨光中打开卷轴的盖子,慢慢把里面的画拿出来,铺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展开,淡淡的油彩味道便微不可闻的飘荡在空空的阁楼里……
这样的味道让他想起远在西班牙的另一个阁楼。
那里温暖,舒适,阳光普照,饭菜飘香,还有一只小羊,油彩的味道夜夜入梦。
那个坐在阁楼架子前挥舞画笔的青年,有一双爱笑的翡翠色眼睛……
李笑白低头凝视着那幅画良久,最后微微俯身吻了吻已经冷却的笔触……
我不喜欢画,罗德。
那幅真品送你。
这幅你画的赝品,就给我吧。
……
杀手先生在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屋里藏了三天,确定外面并无风吹草动之后,终于带着画动身前往佛罗伦萨。
画太大了,很不好拿。
李笑白便毫不犹豫的把它折叠了带走。
反正这不是真品,而李笑白也不是罗德。
曾经问过重视这些东西胜过自己生命的罗德,为什么画折了是大忌?
罗德回答说,那是因为画就像心一样,受了折损,那痕迹一辈子也消不掉。
没关系,李笑白想。
因为,反正,已经折了,损了。
画也是,心也是。
那就留着折痕吧。
其实李笑白很清楚,已经逃出来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络上七重朝和威月他们,确认《格尔尼卡》的真迹是不是已经平安送到他们手上。
可是他暂时不想管这些事。
他想先把另一件事做个了解。
所以去了一切开始的地方,佛罗伦萨。
那个两人最初落脚的地方,因为当时撤离得匆忙,还保持着原样。
李笑白从窗户翻进去,摸到门口的盘子,两人的钥匙还乖乖躺在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大厅里纵横交错的绳子还系成天网的样子,上面的小铃铛也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变得灰蒙蒙的……李笑白抬手碰了碰,清脆的铃声便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回忆,激荡得他浑身发抖……
猛地转身,杀手先生径直走到沙发旁重重的把自己扔进去……
沙发背上还扔着罗德的大T恤,上面溅着几滴颜料。
李笑白移开视线,保持着仰躺的姿势默默的打量着这个二人住了数月的房间……
画架和小梯子还在,调色板扔在一旁,一支沾了蓝色颜料的画笔掉在地上,弄脏了一小块地毯……
李笑白起身,走过去捡起画笔,想了一会儿。
要不要,把这里也销毁掉?
不留痕迹。
就像谁都没存在过。
连着记忆一起抹去……
站了好一会儿,李笑白弯腰把画笔放回了地毯上。
然后把从西西里带来的那幅布满折痕的画展开,塞进画框里,挂在墙上。
画太大,这个工作费了杀手先生不少力气。
最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房间淡淡说:“……就这样吧。罗德,我要忘了你。”
其实罗德说的话一直都对。
杀人是罪,怀念最不划算,如果死了就该忘记。
那就这样吧。
销毁舍不得,忘记做不到,那就藏起来盖上盖子存在世界角落吧。
杀手的告别总是干脆的。
呼吸着曾经二人空间的味道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李笑白到工作室拿了一叠现金,一把枪,一张假身份证,便重新上路。
临走前叫来房东,扔给他一张罗德的金卡,告诉他这个房子他要租十年,里面的东西必须保持原样,一分一毫也不许移动。
房东哆哆嗦嗦满脸冷汗,仿佛抓不住手里的金卡,只顾拼命摇头。
李笑白并不在意他的拒绝,只问:“是嫌钱不够?要多少,你开个价吧。”
“不是,不是……”房东继续哆嗦,眼睛瞟向身后……
李笑白顿时意识到不对!
掉头想逃,已被埋伏的狙击手一枪射中!
全身麻痹的摔在地上,愤恨的看着那一向优雅的男人在西装革履的手下簇拥中缓缓走过来,发亮的皮鞋停在他鼻尖前面……
“不是他不肯租,”教父先生笑得温和又霸道,“只是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李笑白在他的俯视下放弃的闭目,又睁开,咬牙低声道:“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口气已然肯定。
罗伦佐好脾气的蹲下来,抚摸他的脸庞,“不放你走,怎么知道你逃跑的方法?不放你走,怎么知道画的去向?不放你走,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李笑白觉得自己被玩了,还被玩得有苦说不出。
是了,对方是整个欧洲黑手党的教父。
若论耍手腕,谁是他的对手?
“多亏你精彩的亲自示范,现在主宅那群笨家伙总算知道安保漏洞在哪里了。”罗伦佐一脸平和的点评着他的“功绩”,“巴勒莫那间屋子还比较干净,让人无从下手。这一间可全是线索,不过查起来也不容易。我得承认,你们是很优秀的小偷。对了,你的搭档是个绿眼睛的西班牙人,对么?是叫……罗德?”
李笑白猛抬头!
教父大人笑起来,“别紧张。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或者说……”微低头,声音威胁的擦过耳膜,“他应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李笑白咬牙看着他,墨黑的瞳孔里藏着隐隐的愤怒……
罗伦佐面无表情的凝视他一会儿,视线掠过墙上那幅画,若有所思的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抬手,抓住杀手先生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拎起来,压迫般盯住他的眼睛,轻声说:“吻我。”
李笑白愣了一下。
“吻我,我就原谅你。”教父大人淡淡的说着交换条件,“虽然说了可以逃跑,但没说不会罚你。选择吧,要么现在吻我,要么被关进黑房间里。”
李笑白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被关在黑暗中不生不死只能投降的记忆涌上来,让人窒息……
对方却没耐性等他犹豫,作势放开手,“算了。还是关起来对我比较有利,反正只剩下十几天,干脆一直把你囚禁到赌约结束好了。”
“等等!”有点着急的唤住对方,李笑白心念电转!不行,绝对不能被囚禁起来,那样就真的希望渺茫了……
教父大人静静的等着,眼神里是一种笃定。
一排黑手党保镖默默的站在两人身后,仿佛只有呼吸的雕像。
夹在其中的房东先生,冷汗涔涔的哆嗦着,慌乱而诧异的盯着房间中央的李笑白和教父先生……
李笑白抿了抿嘴唇,费力的扬起头,试图凑近教父高贵的下巴,却因为麻痹的四肢很难够到,试了两次都不成功,脸不禁微微涨红……
罗伦佐垂目看着他,终于大发慈悲配合他的高度轻轻低下头……
李笑白屈辱的咬牙,飞快的仰头在教父大人微微勾起的嘴角上亲了一下,然后扭开脸。
却被对方反应极快的抓住头发硬压回去!接着便是唇舌深入,凶狠强势的吻……
现在他的吻,完全符合胜利者的地位,剥去温文儒雅的教父外壳,极尽的霸道强硬!不容许一点反抗,不留一点余地!撑开身下人抗拒的口腔,扫荡过每一个角落,无视他难过挣扎的呜咽,勾住对方躲闪的舌头拉到自己的嘴里细细品尝……
李笑白觉得被侵入得厉害,却毫无还手之力,身体在男人的掌握下动弹不得,溢出的口水控制不住,甚至连呼吸也只能在对方允许的间隙里断断续续着……无法保全自己的恐慌畏惧油然而生……
这个人的吻,控制欲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