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当着蒋兆川的面看那部一直没看完的电影,他试着问蒋兆川,“爸,如果玛蒂达没有去找她的仇人,一切顺利,她会和里昂在一起吗?”
蒋兆川这次很果断的回答他,“爸没那么古板,年龄不是问题,玛蒂达当然可以选择任何她喜欢的人。”
澄然紧绷的神色随着心中的狂喜而松动,蒋兆川又朝屏幕看了一眼,用他一贯的语气说:“玛蒂达离不开里昂,因为她才十二岁。她觉得她爱他,因为她一点都不成熟。如果按你说的一切顺利,等小孩长大,她就会去找自己的路。”
他用极现实的口吻把这副电影分析成一部家庭伦理剧,澄然讽刺的笑道:“爸,你可真有理。”
蒋兆川这次一直等到电影结束,等到那株植物扎上根,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用他这辈子最轻柔的口吻道:“还有,因为他们没有血缘。”
澄然也猛地一站,蒋兆川却已经套上外套,如常的出门去了。
鹏城的冬天也比不上这个房子的冷如冰霜,澄然的期末成绩出来了,从班级前十直接滑到了年级一百,班主任着重打了个电话给蒋兆川,言辞犀利的把澄然的退步原因分析了一番,其中少不得的一项就是早恋。
蒋兆川陡然被刺激到了,一看那惨不忍睹的成绩表,回家后就把澄然骂了个狗血淋头。澄然难得的没有回嘴,最后才说:“我这次不小心,下个学期就会考好了。”
“不用等下学期了。”蒋兆川揉着眉骨,犹豫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把将坐着的澄然按在怀里。
蒋兆川的气息立刻贯彻了澄然全身,又凶猛又摄人,狠的有如实质,几乎就要将他剥皮拆骨。但这个久违的拥抱并没有让澄然感受到半点欣喜,他直觉预料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紧绷的悬悬欲坠。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蒋兆川就松开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抽了一叠资料,“宝宝,爸爸给你,也是给我,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明天我们就去见他。”
澄然木然的接下他递过来的资料,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心理咨询师的名片,底下附着一本书《心理学大词典》,还有一叠资料。他粗略的翻了翻,几个关键字逼入眼中,“费罗伊德”,“恋父情节”,“相关对策”……
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蒋兆川的下一句话,只能先说:“你是觉得我有病?”
“宝宝,是爸爸对不起你。”蒋兆川眼眶发红,“是爸爸没有教好你。”
澄然扬起手,把那叠资料扔的纷纷扬扬,“去你费罗伊德,去你的!”
蒋兆川按住他的肩,“你从小没有妈妈,都是我带着你,宝宝,你亲近爸爸没有错。这是一种不安全感,你有防御心,你才会怕失去爸爸……”
澄然随手抓起一张纸,看到上面的粗字,“情节过度者,甚至会影响父亲的婚姻,导致自身也无法进行正常的人际交往……”
“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急着要新家庭,你才想摆脱我。”澄然三两下把资料撕的干干净净,他终于知道蒋兆川那两个星期去做什么了,还有他这段时间的不说不拒。原来他在等,就等到他考试之后,要把他当个精神病一样送到医生那!
“我有病吗,你是当我有病!”蒋兆川现在是怎么看他的,是把他当成一个心理有障碍的未成年,还是一个有同性恋潜质的恐怖分子?
“宝宝,爸爸会陪着你的,爸爸会跟你一起接受治疗。”
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两手把蒋兆川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迸流的感情冲刷到四肢百骸,他这次几乎是抱着宁为玉碎的心,悍然不顾的抱住蒋兆川,撕咬一样的去亲他。
四片唇碰上去,他张嘴就咬。他想把他倾注了一切的感情都告诉他。那暗无天日的爱恋,步步小心的接近,还有让他心跳如鼓的暧暧……无论前后的十几年,他一直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没有变过。
血腥味很快充斥在口腔,蒋兆川粗暴的把他惯到地上,青黑的血管狰狞的暴在太阳穴两侧,巴掌高高举起,差一点就要落下。
“我爱你,我就是爱你,是那种爱!”他仰起脸,“你又要打我,你打好了,我改不了!”他无声的掉眼泪,“你不要后悔,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后悔。要么让我爱你,要么就让我去死,只能这样!”
“够了,蒋澄然!”蒋兆川周身都是暴虐之气,他握紧的拳头无法抑制的颤抖,只能怒吼着一脚踹翻眼前的玻璃茶几,碎玻璃飞溅的一地,“别再跟我玩你的文字游戏,你懂什么!”
“不懂的是你,明明是你!”澄然站起来跟他对视,“你不能把我送给医生,没人能治我!”
“宝宝。”蒋兆川瞠目欲裂,环着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爸爸给你找个妈妈好不好,我没有教你的,她可以教你……”
澄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他粗暴的去推蒋兆川的胸膛,脸憋的通红。只觉得四肢无力,慢慢的瘫软在蒋兆川身上。
第44章 失望
澄然一意抗拒着蒋兆川所说的心理治疗,他无声的只知道哭个不停。蒋兆川不可能绑着他去见,更不知如何去劝。那碎了一地的玻璃也无人收拾,零零碎碎的斑驳不清。
新年很快热热闹闹的来临了,俩人在这种状态下根本哪也去不了。澄然只能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听她那边欢声笑语的,暂时也放下了心。
外面的喜庆根本与他们无关,父子俩间的气氛都快冷如冰点。蒋兆川依然早出晚归,每次回来,和澄然说的话都是越来越少。他照常会做好饭,顾好家务,仅此而已。
澄然猜不出他到底是去忙工作,还是,一个人去找那心理医生了?
有些事大抵都是不会变的,比如上辈子蒋兆川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也是开始常常夜不归宿,话不多说,身上的酒味和烟味一天一变。偶尔再有那么几次,恰到好处的让澄然看到从他车上下来的那几个女人。
澄然忽而想到一个可能性,是不是蒋兆川本来都只打算一个人把他带大。但一发觉到他这种有悖伦常的想法,立刻迅敏果决的结束了一切。
他会开始交女朋友,会结婚组建新家庭,因为要彻底断绝他的念头。
澄然埋头懊恼,如果当时他能好好的掩住,那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只当普通的父子也好,等他长大,等到他有能力照顾蒋兆川的时候,他也不会结婚,他会一直照顾他,他们可以一辈子的,把生活细水长流的过下去。
不要爱情也没关系,他只想跟蒋兆川在一起,是一辈子。
可是懊恼过后,澄然又想,就算现在不说,他以后也终有一天会忍不住的。他和蒋兆川日夜相对,蛛丝马迹早就不知道漏了多少。蒋兆川早晚都会察觉的,然后又会旧事重演……
现在该怎么办,听蒋兆川的话去看心理医生吗,说不定真能把他治好?还是照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日子照样过下去,看着蒋兆川再婚?
无论哪一样他都做不到。
爆竹除岁,不知不觉中,新年一年开始。鹏城再次拥满了外来人口,一切又重新走上了正轨。打碎家里的这种冷清的,是在澄然开学前的一天,蒋兆川亲自动手把澄然留在他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了出去,一样样填满了那间似乎只是用来做摆设的小房间。
澄然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蒋兆川把他曾经的痕迹一样不落的搬离。
蒋兆川把澄然的房间全部收拾好,目光柔和却又不容置疑,“宝宝,过完年又大一岁了。”
澄然生硬的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蒋兆川颇是凝重的看着他,话中有话,“你不可能一辈子跟着爸爸,早晚要独立。”
澄然压根不理他,站起来照样往蒋兆川的房间走。
他连门栏都没走过,蒋兆川已经一把捉住他的后领,“你听清楚了没有!”
澄然撇开他的手,“你说的很清楚,我也听清楚了。”他恶狠狠的盯着蒋兆川,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明明是你说我还小,现在又说我独立了。你们大人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说一套做一套。”
蒋兆川粗暴的把他推开,再难保持平静,“爸爸现在就告诉你,你要独立的第一步,就是要避嫌。”
“你跟你儿子说避嫌!”
“就算是至亲也一样,回你的房里去。”
澄然死死拉住他的手臂,“你怕什么,怎么你以前不怕,现在就怕了,还是你不敢!”
蒋兆川扒开他的手,严稳的表情开始撕裂,“澄然,我没心情玩你的小孩子游戏。你只要记着,我是你爸。”
“你不敢,你就是不敢。”澄然挡在他面前,圆目怒瞪,“你不敢说,那我来替你。乱伦,你怕的那两个字就是乱伦……”
蒋兆川拎着澄然的肩膀把他推回了小房间,暴喝他,“滚进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震的床头柜上的台灯都晃了一下。澄然再冲出去,蒋兆川的房间正好被带上,反锁的声音清晰而响亮的钻入耳中。
心脏鼓裂的澄然几乎都喘不上气,他贴靠在门上手足无措,好像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他的脾气一上来,从来都是口无遮拦。他终于把那层薄到不能再薄的窗户纸都捅破了,然后该怎么办,他说的那么清楚,连半点余地都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