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撒着一个谎,戴着面具,才能走下去。”
无人发声。
大抵是被他的话震住了。
整个会场安静得只剩程缘一个人的声音,回响萦绕。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上一次,我就已经闹过一次同性恋绯闻了。上一次,我选择了否认。我留了下来。”
“但是,我活得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撒谎,我却没办法告诉他们真相。大家在我身边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同性恋,他们还骚扰我的家人。”
“否认只是给谎言盖上一层薄薄的纱。”
程缘站在发言台上,举着话筒,往下看。下面是黑压压乌泱泱的人头,无数双目光齐齐看向他,等着他的声音。
他的内心却意料之外地宁静。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歌声在脑海里循环着,平缓而轻灵。
“我有一个爱人。我想和大多数人一样,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幸福。我想让我的爱人能够和我一起牵手站在阳光下。”
“而不是作为永远不能被提及的某某某。”
“我爱他。”
“我希望我们能得到祝福。”
“我想我能做一个真实的我。”
无论记者还是工作人员都没料到这个走向,震惊已经让他们说不出话,只能本能地记录着程缘的每一句话。
鸦雀无声。
程缘的声音安定而温柔:“这首歌,陪着我们走过了许许多多的时刻。今天,我想在这里,把这首歌送给我的爱人。”
没有开伴奏,程缘清唱,意外地悦耳。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
But I believe you really ought to know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唐堂守在电脑前,边看剧本,边听着直播。听见程缘的话,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程哥,你……”
他顿了顿,笑了,眼睛酸涩。
“也是,这才是你啊。”
他想了想,打开了微博,找了一张他和程缘的合照,po了出去:“好兄弟,永远支持你。”
蔡助理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哎,菜菜,我今天看见一个指甲油好漂亮,我买了两种颜色,晚上回家我们都试一下。还有,我今天居然看见一个高跟鞋有你的码子耶,我给你买了一双。”
“嗯。”
“哎,菜菜,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直播,程先生的。”
“程先生?是那个演师尊的吗?我还挺喜欢他的。”
“嗯,他……是个英雄。”
蒋捷捷一直在家休养。此刻,正边刷微博边吃面的她,也在看程缘的直播。从程缘开口的那一刻,她的面就含在嘴里,忘了咽了。
等到程缘唱出I love you三个字。
她低低艹了一声:“卧槽,太特么男人了。”
她赶紧打开微博,找到热搜第一,点了进去,看见唐堂的微博,顿了顿,也po了一张程缘和她的合照,转发:真男人,棒。
李利盯着程缘,心情复杂。
她颤抖着,打开了程缘给她的礼物盒。里面是一件衣服,她小心翼翼摊开,愣了一下,这是一件很漂亮的粉色连衣裙,她收藏了好久,却始终不敢穿。
衣服底下有一张程缘手写的纸条。
“利利姐,你穿这个,一定会很好看。”
她捂住脸,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郁景来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关了灯,看着西装的程缘在电视机面前,向全世界唱出那首《I honestly love you》,泪流满面。
“程缘,你个傻子。”
“傻得透顶。”
“太傻了……”
程缘仍在歌唱,专注而静心。
But this is pure and simple, and you must realise
That it's comin' from my heart and not my head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到最后一句,他只身立在会场里,在追光灯下,在全场记者和电脑电视机前几万人注视下,温柔而坚定地宣告。
“郁先生,我爱你。”
·
直播完了。
歌声流淌。
郁景来拿起车钥匙就要冲到门口。
一开门,他却愣住了。
程缘站在门口,头发眉毛上都是雪,冻得嘴唇哆嗦,站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道:“郁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您能收留我吗?”
郁景来声音颤抖,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你个傻子。”
程缘反手拥上他,笑着:“嗯,我是个傻子。”
郁景来哽咽着:“我发病起来,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
郁景来将人压进身体里般用力:“我一直都在骗你,我是个精神病。”
“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郁景来拉开他,扶着他肩膀,正视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游乐园回来那天起。”程缘捧住他的脸,贴了上去,温柔地吻下去,“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爱你。”
“我想和你一起。”
“好,”郁景来哽咽着,“我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李利的裙子,在三十三章提过。
还有一章完结
☆、第六十三章
疗养院里。
“郁总,该吃药了。”
程缘拿着药丸,后面接近郁景来,抓住他的手,“不准跑,到点了,该吃药了。”
“苦。”
郁进来哇地一声干嚎着,“药好苦的。”他摇着头,拼命地摇头,闹腾地叫着,“不吃不吃,宝宝就不吃,就是不吃药。”
程缘无奈哄着:“药不苦,不苦的,看我吃给你看。”
他拿了一颗药丸喂进嘴里。
郁五岁将信将疑,脸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真的。”
“那……那我试试。”郁景来接过程缘手里的药,小心翼翼吞了进去,才哇地一声叫出来,“苦的苦的。”
程缘喝了口水,堵住他的唇,将水渡过去,帮他把药咽下,“不苦了不苦了啊。”
总算把熊孩子应付完了,程缘松了口气,看着郁景来跑远了,才笑了笑,收拾东西,准备给郁景来做饭。
他陪着郁总治病有半年了。
医生和他交代过郁总的病情。郁总是遗传性精神病,主要表现为被害妄想症,由于长期处于紧张状态,还产生了精神分裂症,一个主人格和一个自认自己是五岁的次人格。
程缘也问过医生,为什么郁总总认为自己五岁。
医生叹口气:“郁先生的母亲就是在郁先生五岁时,第一次发病的。郁先生一直认为这个病是他和母亲不幸的原罪。所以,希望自己能够停留在没有这个病的五岁。”
程缘心一下就酸得发疼。
程缘到卫生间去催吐。
刚才为了哄郁总吃药,他自己也吃了一片。这种药物刺激性极强,有好几次,他被郁总缠着,也没来得及吐出来,头疼了一整天。
蔡助理敲了敲门。
程缘擦了擦嘴,回头看他:“蔡助理。”
蔡助理看了他一眼,叹气:“医生说过,不让您这样给郁总喂药的。”
程缘无奈道:“不这样,郁总不肯吃药。”
蔡助理看了程缘,问道:“郁总呢,这个月的集团报告送过来了。”
“哪儿呢。”程缘走出去,坐到外面,往前面指了指:“跑出去玩了,估计饿了就会回来的,你等等吧。”
蔡助理坐到他身边:“郁总现在发病的次数少了好多。”
“嗯。”程缘声音也轻松许多,“医生说,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今年只能就能把郁总的病情彻底控制住了。”
两人沉默坐着。
蔡助理顿了顿,看向程缘,犹豫着开口:“程先生,当初您那么坚决的出了柜。现在被国内演艺圈封杀,看着曾经和你合作的演员还能继续演戏,得奖,您就没有遗憾过吗?”
“……当然有。”
程缘笑笑,“我又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欲无求的。只是,每次羡慕别人的时候,看看郁总,看着他连一颗糖都要藏着给我,我又觉得那一切又没什么了。”
蔡助理抿了抿唇。
程缘笑笑,看着不远处在草地上玩的郁景来,神色宁静:“我想过了,我喜欢演戏,可能只是我喜欢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电视剧里。只要是角色就有用,就有人在乎,哪怕是反派,也不会被忽视,有自己的人生。”
“我想要的,应该就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现在,在郁总身上,我已经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虽然没有拿到影帝有些遗憾,不能继续拍戏,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
蔡助理笑笑:“程先生是个很睿智的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前头传来郁景来的尖叫:“小缘救命,救命……”
蔡助理与程缘都看了过去。就见郁景来飞奔过来,边跑边哭,哇哇地嚎叫着,“啊啊啊啊,小缘救命啊。鹅鹅鹅,鹅要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