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就快过去了,戚久可以说不是很适应学校的生活。A大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顶尖的学子,这是各种意义上的顶尖,不是戚久一个小地方上来的人能比得上的。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当初才选了英语专业,他的专业水平绝对过得去。但名校之所以能称为名校,其中原因之一是它们的机会多,资源广,这意味着你需要不断在人前表现。
戚久不想有多大作为,说句消极的话:他将来是A大毕业,只要专业水平够,以后养活父亲和自己是绝对可以的。可有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他被特意纠正过的发音,相当干净漂亮。只要一开口就能被听出来,这也是令老师学生看不透的一点。
戚久死时不过二十七岁,所谓颠簸坎坷的生活阅历也是戴宏宇的家人强加在他身上的。还未来得及体会成长。
所以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家庭出身的学生,能说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的确有些奇怪,最后只能归结于天赋和勤奋了。
这样老师就更看重戚久了,有机会就要给戚久表现。不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上,结果就越惹人注目。戚久只觉得累,没有开心。
周简看着在台上配音的人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在台上那人偶尔望向台下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自己竟然觉得他眼里透着委屈。失笑地摇了摇头,把目光重新投在了大屏幕上。
“接下来是英语赛区配音大赛一等奖的获得者……”
“来自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戚久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小侄子,他叫什么来着,天呐,好甜的人儿啊!”旁边英俊的金发男人戳着周简夸张地叫道,周简把目光转回旁边:“戚久。布尔斯不要用这种词形容男生”
布尔斯激动地不能自已: “看他的眼睛,就像……就像纳库鲁湖一样清澈!那么美!上帝!”
周简起身向礼堂门口走去,心中暗道:的确是好看。
寒假来临,戚久没有急着回去,一来家中无人,二来老师推荐他一份一个月的家教的工作。所以打算在这呆几十天。学校宿舍只能多待几天,雇主干脆让他住在家里,戚久也没有推诿,毕竟有些东西在别人眼里不值得一提。
他上午在雇主家教小孩英语,下午去一家西式甜品店兼职,倒也充足。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戚久微笑地看向来人,“两份提拉米苏。”“好的,请稍等。”女生们拿了甜点红着脸推推笑笑的找位置坐下了。
男生身条本就修长,店内统一搭配黑白衬衣长裤穿来极为妥帖,再加上淡淡微笑,更显得耀眼却不灼人,就像月光般的清辉洒进人的心里。至少在周简看来是这样的。
“没忘记我吧?”周简带着点笑意问道,戚久有些无措:“嗯。”
“一份慕斯,你们这有什么不是很甜的甜点吗?”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片,周简问道。
“啊?”戚久回过神,“那,你要不要试试The Victoria sponge,这个应该没那么甜。”
“就再拿一份这个吧。”像是看出了戚久的困惑,周简指着右后方正在扯着毛线帽子上小圆球的一个小女孩说道:“陪我妹妹来吃这个,我不喜欢甜品。她老要我吃。”
戚久真挚地道:“妹妹好可爱啊!”
“不如你把甜点送过来,我妹妹一定开心有这么好看的哥哥给她甜点。”周简笑道。
看看四周客人并不是很多,戚久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他对可爱的孩子完全没有自制力。
“绵绵,你的慕斯来了。”周简对小女孩叫道。
戚久连忙送上去,看着小女孩睁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套近乎:“绵……绵绵,这个慕斯很好吃的,你喜欢的话,哥……哥哥可以再给你拿一个哦!”
“真的吗?好呀,好呀。”绵绵把小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哥哥你也坐这呀!”听着小朋友的奶音,戚久刚晕乎乎地坐了下来。周简就冷酷的戳穿她的慕斯梦:“甜点只能吃一个!”绵绵气得嘟起嘴,指着周简对戚久说:“哥哥,坏!”
戚久也不知道她在说哪个哥哥,只一味点头,顺便和绵绵一起用责备的眼神瞪着对面的坏人。周简看着两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也有些吃不消,只能屈服:“最多再吃一个!”
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夹袄,带兔子头的手套放在左手旁。店里开着暖气,可能有点热,绵绵右手拿着叉子,左手不停扯着帽子。但又舍不得停下,小脸蛋涨的有些泛红。
戚久心疼又好笑地拿下了绵绵的毛线帽:“这样好了吗?”绵绵转过头感激地看着他:“嗯,嗯,……些些哥哥”
戚久伸出细白的手点了点绵绵的鼻尖“你呀,把嘴里的吃完再说话。”
三人两块小甜点吃了一个小时,周简就看着两个人在那嘀咕嘀咕了一个小时。到走的时候两人还像生离死别一样扯着对方的手不放开,等到周简存了戚久的号码,答应绵绵下次邀哥哥一起出去玩才肯走。
戚久拍拍泛红的脸颊,真是的,就那么把人家哥哥晾在那,和绵绵一直讲话。可……绵绵真的好可爱呀!抿了抿唇,戚久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绵绵……
这边,周简把绵绵抱上车。“哥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哥哥呀?”绵绵扯着周简的衣角仰头问道,周简敷衍道:“过段时间吧。”
绵绵不买账:“过段时间是多久啊,大大后天我要和布鲁斯叔叔去英国了。”
周简把车倒出去:“现在放假了,你哥哥他要回家了。你要拦着他不回去吗?”
“啊?那……那哥哥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把哥哥邀过来玩好不好?”周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第五章
戚久买的票是靠窗口的,他没有行李箱,只有一个大大的已经褪了色的军绿色背包,戚久站着艰难的把它塞进了上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全身最贵重的也就是他兜里一千来块的手机。
过道来来往往都是中年人,鲜少有小孩。这个时候已经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大学生回家的早回了,整个车厢弥漫了一股焦躁又喜悦的气氛,大家急切却又亲切。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戚久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家里没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野猫爬进去。
临走前,他故意说想换床单被套,父亲以为他厌烦了家里旧的,其实不是。
家里的旧床单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是父母结婚的时候买的,铺在木板上,长长的棕紫色流苏挂在空中。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回去的,父亲还在外地,他先到家。
一进门他放下东西就开始打扫,结果扫到自己房间里发现了一只野猫的尸体,戚久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只有成人小臂三分之二长的小猫被流苏缠住了脚,身体已经干瘪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上面布满了虫子!
戚久红着眼把床单拿出去烧了,在离家不远处找了个地把小猫的尸体埋了。
他浑浑噩噩的等父亲回来,满脑子在想:小猫一定是想进去取暖的,下床的时候不知为何就被流苏缠住了脚,它还小,力量不够,怎么也挣脱不开,就那样活活被饿死了!不知道小猫当时有多绝望……
现在床单已经换了,如果……如果小猫再进去的话一定不会有事的,戚久皱着眉有些担心。
“小娃子,侬咋了,别愁眉苦脸了,快过年了。”坐在对面的大娘热情的嚷嚷着。
戚久的母亲在他十岁就去世了,算来有八年没有年长的女性这么热情地对他说过话了,戚久温软的笑了笑:“没,只是想家了。”
“嗨呀,娃娃长滴好嘞,乖乖,俺们的小孩要是像娃娃侬这么俊,可被稀罕了!”
被大娘的话说得脸红,戚久只能摇头笑。
火车上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的开到了吉丰县,一下来,南方独有的阴冷风就一股一股往人身上吹,没了车厢内拥挤人体散发出的热量,即使有阳光的照射,也感到刺骨。
吐了口冒着白汽的浊气,揽了揽身上的衣物,心中揣着事,戚久急急往家赶。
走到家门口,有些怕看到的还是小猫的尸体,戚久迟迟没有进门。突然,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他心中一慌,连忙推开门,往自己房间走去。
“呀!”只见一只狸色小奶猫惬意地蜷缩在戚久走前新买的草绿色床单上,背靠在叠好的被子旁,小尾巴有力的一甩一甩。见到戚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懒懒地睁开眼皮,湖绿色眼睛往戚久身上瞟了一眼,复又快闭上了。
等到小猫回过神,想逃的时候,又被戚久手上的刚拆开的零食袋装鱼给诱惑住了。“喵~”朝着他小小细细地叫唤着。
可能没出生太久,还不曾过多经历人类的欺辱,防备心不重。
它慢慢蹬起四只小短腿朝戚久走了过去,因为睡在上面太久,站起来不稳,偶尔向旁边倒去,不到一米的距离,看得戚久的心一跳一跳的。
终于到了他手旁,小奶猫抬起脑袋嗅了嗅,伸出小舌头舔一舔,又看了一眼戚久,见他没反应。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