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整个上午,方枢怀跟着队伍一起绕操场跑步, 练习单杠,一转眼就看到坐在一边的少年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见到他看过去,双眼立刻亮起来,像是装了满天的星星,璀璨又迷离。
“无聊了?”训练结束,方枢怀看了一眼在太阳底下坐了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少年,皱了皱眉,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瓶矿泉水。
回来的时候,对上少年仰着头巴巴看着自己的那双漂亮猫眼,他将手中那杯酸梅汤贴在了少年脸上,笑吟吟地在他身边坐下,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今天太阳大,你坐这儿不热?要不要回训练馆?”
少年接过酸梅汤,一脸满足地摇了摇头:“不热,看你训练不热。”
一直看着方枢怀,他压根没注意到太阳这么大周围气温这么热。
方枢怀闻言却一笑,抬手在少年已经渗了密密一层汗的额头上擦了擦:“合着我不仅是你的脉动,还是你的冰镇饮料是吧?”
少年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对对!”
方枢怀抬手又在少年背上摸了一把。果然,T恤已经湿了。
他又不放心,想到大热天的出太多汗对伤口愈合不好,伸手钻进少年的裤腿,在伤口周围摸了一圈,发现指尖全是汗。
方枢怀注意力全在少年腿上,根本没注意到少年面颊带耳朵全变通红的模样。
不幸路过看到这一幕的队友:“……”我们看到了什么?
队员A咋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队员B目瞪口呆:“……伸手摸人裤裆……”
队员C一脸懵逼:“……这是什么play?”
队员D不忍直视:“……耍流氓还是情趣?”
队员E恍然大悟:“还能这么操作?”
王飞正从后面过来,听到同伴这几句话,疑惑地朝前看去,这才看清楚两人的动作。正好这个时候,方枢怀扶着少年起身,右手搭在少年腰际,异常严肃地说道:“伤口周围已经出汗了,先回训练馆,那儿凉快一些。”说着抬头凉凉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自顾自扶着少年回训练馆去了。
被轻飘飘看了一眼的众人顿觉后背一凉,有种利刃贴着头皮一扫而过的错觉。
王飞回过头,用看制杖的眼神看着这帮蠢队友,一脸无可救药:“人那是查看伤口,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傻逼吗?思想天天都这么污,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老刘吗?”
方枢怀架着少年回了训练馆休息室。
训练馆中有中央空调,冷气足,将训练馆中的气温吹得比热浪滚滚的外面低了好十几个度。两人从外面进去的一瞬间,被汗打湿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好在方枢怀平时训练的时候有多带几件T恤的习惯,回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看着也有些难受的张晗栎,他从包里掏出两件T恤,将其中一条递给少年:“把身上这件换下吧,下午的训练都在室内进行,停弓撒放和近射,出汗少一些。”
少年接过T恤,眨了眨眼:“腿呢?”
方枢怀皱了皱眉:“你等等。”说着拿起毛巾去洗手间打湿,回来将少年的裤腿卷到最上边,用毛巾轻轻擦了一圈。
“腿上难受你先忍忍,回家再洗澡。”顿了顿,他想起一件事,“老刘跟我说了,过几天就是省队名额的资格赛,咱们这边会派出十个人去参加资格赛,六男四女,以你的水平被选上也不是什么问题。”
老刘对方枢怀期待很高,一早便跟他说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拿第一。那边老丁却没来得及跟张晗栎说,毕竟考虑到他的伤势,少年很有可能不得不错过这一次的比赛。
“不过你现在腿伤还没好,这一次不参加也没关系,可以——”
方枢怀还没说完,少年坚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要参加!方方,我要参加!我的腿伤不会有影响的!”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决心,下午的专项训练中,少年即便是拖着受伤的腿,打出的成绩却也不含糊。
室内十八米。
开弓、靠位、撒放。
九环。
第二支箭。
十环。
一支接一支的箭不断钉在远处十八米处的靶子上,散布不断缩小。
之后几天,少年的腿伤基本好了,只不过还是不能参加运动剧烈的体能训练,依旧只跟大家一起进行专项训练。但即便如此,他的成绩也在不断稳步提高着,从队伍的中后慢慢跻身前几。或许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少年被朱浩奇所害的形象越加鲜明,再加上他最近训练中异军突起的成绩,一些队员开始对他有所改观。
另一边,在方枢怀进来之前,王飞在队伍里常年都是第一,有实力不算,人还特别讲义气,因此队里众人都愿意跟他混在一起,现在方枢怀横空而降,在各项训练中几乎全都占了第一,将王飞挤了下去,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为王飞鸣不平,但后来一看,王飞本人都屁颠屁颠地凑到方枢怀面前刷好感,那他们还纠结个啥?因此很快都围在了方枢怀身边求问技巧之类的问题,后者也愿意给众人回复,而作为方枢怀朋友的张晗栎,自然也获得了一队众人的善意。
几天后,队里进行了校队名额的选拔赛。
方枢怀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少年的伤势会对他的成绩有所影响,但事实证明,一旦站上了起射线,便没什么能够对这孩子产生影响。或者说,这个孩子天生就适合这一运动。
少年稳稳地站在起射线,眉目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只等计时器开始计时,沉下呼吸,放松身体,背部却紧绷,缓慢地拉开弓弦,靠位动作一气呵成。
三秒后,羽箭飞出,钉在远处的靶子上。
按照青少年锦标赛的规格,所有队员进行了40米、30米、25米和18米的轮赛比试,之后是个人淘汰赛和决赛,最终按照成绩,得出前十的排名。
一下午的比赛下来,方枢怀毫无悬念位列总榜第一,王飞第二,朱浩奇第三,张晗栎第四,第五和第六分别是老刘和老丁队伍中的第三名。
接下来便是省队资格的选拔赛。这次老丁作为教练员带队,按照惯例,学校还安排了另一个老师随队,以便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出发前,方枢怀听到王飞嘀咕了一句:“往常不都是尹老师随队么,怎么这次换人了?”
方枢怀抬眼看了不远处的周老师一眼。上一世他代表学校参加的比赛也不少,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尹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随队,人很友好和蔼,做事也很细心,还会在赛前给大家鼓励,队员们都很喜欢她。
方枢怀心下有些怪异,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一秒,他看向那周老师的目光便沉了下来。
“方方,怎么了?”旁边少年不放心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方枢怀收回视线,对少年摇了摇头:“没事。”
一队人马坐着大巴浩浩荡荡驶向隔壁的省会S市,比赛地点就在那里。
等到了比赛地点,老刘去管理处报道拿花名册,周老师帮忙将号码牌给大家发下来。拿到号码牌的时候,少年忙不迭凑到方枢怀面前去看他的牌子,等看清上面的号码,顿时失望地垮下了肩膀,一张脸皱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咱俩距离可远了。”
方枢怀看着好笑:“参加这次选拔赛的人可有一百多,整个省所有的体校运动员都过来了,就为了争取那四男三女的名额,你以为咱俩运气好能分到一起啊?那不成咱俩对抗了?”
少年听了这话,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那我在淘汰赛里一直留到最后,跟你一起挤到前四!”
男子单人赛比赛结果中,只有前四名才能获得省队代表的名额。
方枢怀看着少年斗志满满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好,我等着你进入前四。”
对于重生一次的方枢怀来说,这种程度的比赛实在算不上什么,周围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国内国际比赛都经历过不知多少的他来说,很有一种欺负孩子的莫名错位感。但比赛就是比赛,不管是不是欺负孩子,他都必须尽自己的全力,因此单轮全能下来,他的成绩便远远拉开第二名,位列第一。
短暂的休息时间,他找到少年,见他额头微微发汗,整个人眼睛又亮又兴奋,见到他便从休息的椅子上跳起来,邀功似的说道:“方方,我的成绩应该能进前十!”
方枢怀笑:“很棒了。”
少年却摇摇头,眼中燃烧起更加热烈的火焰来:“还不够,我只有拿到前四,才能跟你一起晋级!”
方枢怀知道这孩子越是在比赛关头便越能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有时候还能够超常发挥,因此心下欣慰,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后颈:“嗯,加油。”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给了少年莫大的鼓励。于是在下面排位赛中,少年几乎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连着三组,他都打出了满环的成绩,顺利拿到了第七名的排位。
淘汰赛中,一组接一组的人被刷下,少年却稳稳当当地留在了赛场上,双眸亮如星辰。对面的靶子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手臂和背部的用力角度也越来越熟悉,血液在体内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甚至能够听到耳膜上鼓动的心跳声,他能感受到自己手臂的脉动与手上的弓箭彻底融为了一体,羽箭的方向、力度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