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推系少年的悲哀 (小楼)

上学后，我的成绩并不算出色，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不过没关系，我的任性和懒惰在别人的眼中也是不可抵挡的魅力。我的老师就是要当着全班的面说：“哪怕沈青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老师还是最喜欢他。”

然后全班的人都默不作声的回头看我。
各式各样的目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因此我更加的没有朋友。
枪打出头鸟。


在很长的时间里，人们偷偷的在我身后议论我，议论我的长相，议论我的脾气，议论我的性格。有很多的谣言在天上飞，好的，或者坏的。但我从来不挂在心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已经不可能再让我找到任何感觉。
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精神寄托——我爱上了篮球——但也许是篮球爱上了我。从小学开始我就进校队练球，那时候我疯狂的练球，只要有时间我就玩篮球，和许多比我大很多的男生一起玩。我不能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迷恋它，如痴如醉。
大概，我把篮球，当作唯一的朋友吧。
再之后我上初中了，成绩突然变得很好，篮球也是。但我依然没有朋友，就象我的心依然是荒漠一片。
周围议论的声音渐渐的大了，在我背着书包的身后。终于有一天，一句议论飘进了我的耳朵：
“沈青不是篮球体尖吗？为什么会成绩还那么好？他是不是抄小抄啊……”
那一刻我的拳头握的死死的。我从来不喜欢打架也不喜欢使用暴力，但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揍人。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我想，我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所以我越发的离群索居，越发的包裹起自己。
我的世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高考的时候，我放弃了体育保送的机会——几乎所有的人都骂我傻。我还离开了校队，因为我告诉教练我想靠自己的实力真正考上大学。教练看了我很久，拍拍我的肩膀。“你成绩挺好的，努力吧。”
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我知道在我离开后十分钟内，教练会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
离开的时候是万里晴空，我抬头看着天空，愣是感觉不到阳光的耀眼。


加上国家一级运动员的50分加分，我顺利的考上了我的第一志愿。听说录取的时候医系和针推系的老师为了抢我几乎打起来，后来因为针推专业是接受体育特招生的传统专业，于是我来到了针推系。我其实无所谓，我只是想证明一样东西，证明我靠自己的实力也可以考上大学。仅仅是为了证明，而已。
至于我的未来，依然，在嘈杂的人声中辨不清楚。


然后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生活。进校队，训练，学习，闪亮的目光只是在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绽放过。后来，就是再次让自己麻木——不要去感觉别人特别的目光。
小政说他来的时候特别不喜欢我，因为我完全不理睬我认为不重要的人。他评语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篮球队队长。奇怪我在篮球队里就是有绝对的权威——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可以用实力去建立完全的威信。
“哪天你的脸上出现了焦虑的表情，我想我一定会看的非常的高兴。”小政得意的摇晃着头，“因为你真的很臭屁！”
臭小子，你懂什么，我的眼睛斜斜的滑过他的脸。
那时的目光，真的是不可一世。


尽管我没有朋友，但并不影响我一直受到异性的欢迎，包括那个我最讨厌的老师。从小学开始，就渐渐有比我大很多的女生给我写信。我自己痛恨的抑郁的个性在她们的眼中却变成了致命的吸引力。几乎每一封信里都有这样的话：“喜欢你，喜欢你酷酷的、冷漠的表情，就像王子一般难以接近……”
这样好吗？？我疑惑的去接近那些说过喜欢我的女生，然而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却完全不能感觉到心与心的靠近。
有些东西，只不过是看上去很美罢了。
于是，有人伤心的离去。我更加的冷漠，为我的失望。
然后，来自同性的目光就更加的暧昧不清了。
我不想说什么，本来他们可以成为我的朋友，但现在他们更喜欢成为我的敌人。
我寂寞独行。
我高高在上。
再往后，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更加奇怪的表白出现了。
我轻轻的摇晃着头，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我需要的是朋友，但为什么出现的却是这个？？
那次我拒绝的很坚决，坚决到可能完全伤害到了那个害羞的人。当时他用一种很哀伤的目光看了我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那个目光就永远在我的心里定格了。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的背景，永远都是朗朗晴空，让我感觉分外的刺眼。
还是有那么多的信和表白，还是有那么多需要我去慰藉的心灵。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是我，明明我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啊，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希望能偎依在我的怀中寻求温暖。他们看不出我其实才是完全没长大的孩子？？


所以，当我第一次看见吴昊的时候，我就了解了他的想法——事实上他真的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想法的人。我想当时看出来的人应该不只我一个，大概封南也看出来了，同时我也看出来封南对吴昊的兴趣和对我的敌意。这种微妙的关系让我真的觉得好好笑——我完全不想做什么啊，我只想要一个朋友。恰好，吴昊和封南都不适合。
程玉大概会成为我希望的那个朋友吧。他的性格和我还真的有点象。我想象着找到同伴的感觉，想象着孤寂的一座小岛找到了同纬度上的另一座小岛。但事实证明，两个孤独惯了的人是不能做朋友的。程玉一辈子的思念和牵挂，大概都要在地球的另一边继续了。而我的心，依然在很美的晴空下飘着，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
之后我就注意到了吴昊。注意到他的迷糊，他的花痴，看他被封南追着跑着，又迷糊的去跑着追着封南……每每换来我会心的笑容——然后，要过了很久，我才能感觉到，原来，我刚刚笑过……
我想我真的是孤寂太久了，连情感这种东西，都象是奢侈品，要仔细的品味，才能感觉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选择吴昊，显然他是不适合的，他对我怀有别样的心思，而我只不过想要一个朋友。我左右的踌躇着，渐渐的感觉到封南注视我的目光越来越犀利了。
要吗？？还是不要？？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真的喜欢看见吴昊没心没肺的笑容，纯净的象梦中常常出现的晴空，一下子就击穿了我的心，让我感觉到了温暖。
所以我也开始去接近，去注意，去汲取我想要的温暖。
爱吗？？还是不爱？？我自己也不知道。

吴昊和封南终于走到了一起，从他空空的座位我就能够体会得到。我慢慢的回过头，看着他习惯就座的那个位子，心中说不出就那么空空荡荡的难受起来……
无力感……
爱吗？？还是不爱？？我还是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已经习惯了被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那个人会很乖巧的不来打扰我，我也会很小心的不让他知道其实我知道。我想有些话原本是不需要说的，有些事原本是可以不做的。有些人失去了也没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我小心的低头看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为那里的点点心悸感到诧异不已。


封南出国了，吴昊试验课和我一组。我想我可以好好的检验一下小政说的话——我到底想着什么做着什么，我想要证明一下……
我再一次感觉到吴昊带给我的快乐，哪怕我是如此的吝啬着我的笑容。我在深夜里握着他的手入眠，竟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小小的躁动着。
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柔软的头发……温暖的身体……事实上我分不清，是谁的心灵更需要慰藉，是谁在渴望这样的温暖，能够驱散沉沉的黑夜。


那一个夜晚，其实我也醒着，也许是宿命的感觉。在吴昊醒来的那一刻我也随之醒了过来，也知道他在恶梦的折磨下辗转难眠，也知道他久久的注视着我的睡颜就像以前在教室的那种感觉……事实上并不那么简单，不是简单的注视和被注视的感觉。我隐隐感觉我在渴望着什么，渴望着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东西。我想我的心里一定有什么地方被轻轻的触动了，我觉得从某一时刻起我的想法也许真正成熟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没有。吴昊转过身去，在静夜里审视自己的罪恶。他也在受着情感的折磨吗？？我听见他在悄声数面神经。而我，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没有焦点的，望着我的上空。
那一刻。
我知道。
有些东西，大概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知道了吧，我就知道你会被自己的爱折磨的死去活来。”小政得意的摇晃的脑袋，用他喜欢的犀利的目光不客气的看着我。
我撇了他一眼。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有些话，说出后就是让人后悔的。
不禁又伤到了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气。
我大步的离开。一边确定自己还能够坚强的建立武装。
小政在身后喊我，一边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