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者见之无不紧张,心道:莫非这先天境的老前辈,要耍偷袭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并非。
冉廆行至她跟前乃是要施以教导,这“藏之道”何须如此费力,亦不需神躯分离。
“小友,你可曾作过风?”
正努力快些调整气息的离朝闻言一滞,脑海中记忆画卷展开,那于雪山的经历霎时重现,亦是想起“与天同质”这四个字。
说来也是可惜,自那以后她再尝试与天同质,竟无有一次成功,又因着功课繁多,久而久之便不再挂念,只当那是一次偶然。
此间得老前辈一问,她才又记起这四个字。
“我曾作过一次风。”
“哦?有何感想?”
依旧阖着双目,离朝细细回想一番。未几,她想起那时感觉,答:“犹如真正的拥抱天地,畅通无阻。”
“吼呵呵,不错不错。小友,作为风之时,可觉着‘自身’还在?”
嗯?离朝蹙眉,有些迟疑地点头。应是还在,自己当时有强烈的念头——想冲进雪幕见到君姑娘。风不会如此,所以“自身”还在。
见此,冉廆笑:“你作了风,可‘你’还在。到底是你作了风,还是风作了你?”
此语入耳,脑海乍起嗡声。她猛地睁开眼,抬头看去,老前辈的身影竟是消失,眼前、周围皆只有自在的天地之气,悠然流转。
“吼呵呵,来寻一寻老朽罢。”
这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让离朝颇感惊诧,她赶紧闭目细细感知,然这天地浑圆之上似是只有自己与这缥缈的天地之气……
台下观者不由得有所议论,怎么这台上二人还不斗武?都傻站了这般久,他们还以为会有多激烈呢。正这么想的时候,台上的人动了。
只见那江之徒往前走了两步,左右张望,而后伸出未持剑的左手抓了抓,也不知在抓什么,那冉廆明明就在她身前不远处。
“看不见了……”伍道突然吐出这四个字,可把旁边的颜彩漪和费渡惊了一下,毕竟伍家弟弟鲜少开口。
“是啊,那位前辈好生厉害,如果不是在台下,怕是俺们也会和离朝一样吧。”伍武接了弟弟的话。
闻言,颜彩漪蹙眉,问旁边费渡:“他们什么意思,你这藏锋弟子可看出了门道?”
“藏于己气,扬尽己势。”费渡笑,“我藏锋武道之精髓。”
台上。
离朝寻摸了半天,连老前辈的影子都未寻见,不禁深感狐疑,可依台下人之反应,老前辈不可能下了台去。
她皱眉,止步,回想起方才的话。少时,终于有了点眉目,猜测老前辈许是与天地之气融为一体。
虽有点不可思议,但不妨自此方向寻寻看。因着入阖武最为接近自然,是以她再次闭目,调整气息,然半晌入不得阖武之境,怎回事?
“小友,你不是我,就找不到我。”
“可我又如何是您呢?”离朝不解。
“吼呵呵,你可让我变成你,或是让我不是我。”
更是荒谬……
离朝彻底糊涂了。
“咳咳,最后一炷香。”毕竟只是有目的的助兴,不得耽搁太久,于是贺致铭命人点上一炷香。
她自是听见,遂生出几分急切来。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左右不过一次助兴切磋,可她觉着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变得更强的机会。
只有不断变强,强到无人可敌,她才能保护好君姑娘,才能铲除黑斑星,结束乱世。
想到心上人,感到迷茫的离朝向君姑娘所在之处望去,在毫无阻碍地与那双靛青明眸对视之时,似乎世间只剩下她与自己,周围的人影与嘈杂尽皆消失。
并且,好似能听到君姑娘的话语——“傻瓜,莫执着他物,以天目观之。”
眨眨眼,离朝心下念着这句话,恍然大悟——自己太过于执着气了,竟是与先前那影伍一样“睁眼瞎”。她当即转头,不再感气,然依旧看不到老前辈?
以天目观,风作我,让他变成我,让他不是他……
——“蒲婆婆,为何我在阖武之境,藏了所有的气,您闭着眼还是能打到我?”
——“哼,一是老婆子我‘眼高于顶’,二是你处在我之气域中,还想不被我感察?”
气域。
当时离朝自是问了“气域为何”,可惜蒲婆婆只回答“自行领会”,而后就毫不留情将她打晕,待醒来后她忙着思念君姑娘和做功课,逐渐遗忘了此事。
现下她倒是有些开悟,遂挽了个剑花,剑势发。同时那一炷香也即将燃至底根。
“呼——”
几道剑风沿着天地浑圆的边溜过,离朝轻功一起,跃至半空,终于在自己营造的剑风之圈中瞧见了老前辈。旋即急忙落地,她向老前辈所在方向抱拳一礼,香亦在此时燃尽。
“吼呵呵,小友,藏于你之气势,无往而不利。”
言罢,冉廆下台,离朝亦郑重道谢后迈步离开。她本想到君姑娘那里去,可惜被太行道长盯视,无奈只好回到自己的伍。
接着,百灵宫宫主颜兮绫飘落于天地浑圆,念起“翦瑀”二字。
此二字一出,着实是让观者哗然,不过听到些风声的倒是不意外。毕竟叶漪会音攻之术,相貌又与颜兮绫如此相像,不难猜出她与颜兮绫是何关系。
且前些日子景焕刚以“将娶百灵贤妻之名”邀请不少侠士吃酒,近几日他未过门的贤妻就和太行道长卿卿我我,不难猜出景焕被横刀夺爱,百灵宫宫主欲来考较新女婿。
知情之人皆是瞪大眼睛看热闹,顺便小声地议论“可怜”的景焕。让那望雨先生面色着实好看,拳头亦攥得咯咯作响。
而颜彩漪瞧着娘亲与自己夫君对峙,颇为紧张。
台上,翦瑀向颜兮绫抱拳行礼,礼毕后有点踌躇,不知该不该拔剑。
“拔剑罢,让本宫瞧瞧你的真本事。”
闻言,翦瑀拔出钟毓(音同玉)剑,霎时其身影隐于雾中,朦朦胧胧。
此乃众观者第一次见。且离朝与伍氏兄弟甚为惊讶,因为这雾乃凝实成象之气,也就是说翦瑀要么已至往先天,要么其对气道之造诣远在他们三人之上。
见状,颜兮绫唇角微扬,安下一二分心。旋即她起剑作舞,唱着婉转小曲率先出招。
“风摇曳,群芳园,俊蜂安采一蜜香?”
白澜与钟毓擦身而过,本已错开剑势,然钟毓突兀地回转,“当”的一声撞于白澜上,颇重。
轻轻一笑,颜兮绫挑开他的剑,又唱:“花园乱,牡丹败,可有雨露奉怜爱?”
又一声脆响,翦瑀行以阳刚之招。
“鸳鸯飞,旧巢弃,可愿草木新家安?”
语落,脆响复又即起。
颜兮绫微笑闭目,收剑归鞘,道:“便到此罢,本宫厌了。”
言罢,她转身离开天地浑圆。至于翦瑀则向其抱拳躬身,行之大礼。
这般哑谜打得众人是云里雾里,亦不待他们思量几息,最后一位掌门上了台。
相胥。此人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作为名士楼新楼主,他无有什么亮眼功绩,亦鲜少露面,在江湖上又无甚威望,武功亦是未曾展露,不知深浅。且其年纪还不算大,无有阅历丰富一说,容貌也不出色,似乎身世也不显赫,真真是让人不知其是如何坐上楼主之位的。
就有不少人猜测其武功高深,可他又自称武功不及名士前五,不论属实与否,作为楼主这般“自谦”都让人莫名其妙,贺致铭尚且不言自己武功差。
此间终于得着机会见这相胥斗武,众观者可是瞪着眼瞧仔细。让他们高兴的是,相胥之对手乃是那位狠人冬晓。
可惜相胥是真不好面子,被冬晓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自甘认输,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这前戏真可谓草草收场,说书先生都不知这最后一场该如何讲出去。
好在鼓声匆忙又起,今日斗武正式开始。
第一轮的第一场就是太行主伍对战名士主伍,让观者大为吃惊。
就连景焕都瞪着眼,一副遭雷劈了的模样。
而太行小长老聂禾笑呵呵地站于天地浑圆一侧,扬声道:“景焕公子,可愿与在下切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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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
本章冉廆教导离朝是不是让人迷惑?我写的时候也迷惑hhh现在倒是可以用灵魂能量来解释了。
首先藏锋门绝对是一个修“我道”的门派,也就是他们更关注自己的内里力量,由此产生两种流派,一个是专注于气的藏锋,一个是专注于势的扬锋,他们二者是有互相渗透的,只是擅长的方向不一样,本质相同,都是利用灵魂能量。
《金丹诀》中的“与天同质”表面上的意思是离朝理解的那样,让自己去适应环境,成为自然,以达成同质。但事实上,这四个字表达的意思是说人就是天道、自然,天道、自然就是人,本质没有区别也没有分离,所以根本不需要融合或适应,只需要告诉和接受。而书中之所以还要人去适应自然,是为了真正的认识并经验,就不细说啦,再说就又是小论文啦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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