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去兮)

　　唐回说：“别告诉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你告诉他们他们又得找你闹去，烦。”
　　唐希想想他奶奶的泼辣劲也有些不寒而栗，他们一向不待见自己，找他闹也是意料之内的事。唐希和他爸挥手作别，陪着肖城去他姥爷病房说明一下情况，就回家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让他感到有些疲惫。正值晚高峰期，公交上挤满了人。肖城抓着手环把唐希虚圈在怀里，唐希脑子有些沉，抓着椅背站稳。司机一个急刹车之后，他整个人都扑在了肖城身上，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肖城轻轻的在他耳边说：“抓着我的衣服，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唐希听话的抓着他两边衣服尾巴，脑袋靠在他颈侧开始闭目养神。
　　身边拥挤人群的模样不断的在变换，有要离开的有刚来的。肖城始终站在那，由衷的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
　　车在他们家的那一站停靠，肖城把唐希摇醒，说：“醒醒，到了。”
　　唐希不愿意睁眼，靠在他身上不动，说：“你扶我下去。”
　　肖城就这么把依靠在他身上的唐希半拖半抱给弄下了车，唐希还是一副游离天外的模样。他顺势牵起他的手，给他指引方向。他的手有些粗糙，可能是初中就开始利用平时空闲时间打工的原因。指腹上有些薄薄的茧，摸上去有踏实的厚重感。
　　唐希被他牵住心里一激灵，剩下的瞌睡全部吓跑了。他睁眼看着在他前方一步之遥的肖城，突然不想挣脱开。他的手掌很干燥，骨节分明，很好看也很好摸。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到了唐希家楼下，肖城自然的把他放开，说：“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唐希虚握了握手掌里的空气，小声的应道：“好。”
　　肖城理了理他炸了的毛发，说：“上去吧。”
　　唐希说：“好。”
　　他快速的上了楼，站在窗台上往下看，肖城才刚刚转身离去。
　　唐希坐在地上，呆滞的看着前方，心脏跳动十分迅速。肖城给他理头发的认真模样，肖城骨节分明的手牵着自己，肖城微笑起来好看的眉眼……还有自己想要和他一起牵手走下去的企图。
　　他突然很惶恐，跑到桌边猛灌了三杯水冷静，可是毫无用处。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回旋着提醒他：你喜欢肖城你喜欢肖城……
　　唐希第二天早上醒的很早，其实他没怎么睡，昨天晚上他失眠了，接近两点才有了睡眠的渴望。现在才五点多一点，他的脑袋很痛，蔫蔫的。更让他难受的是身下的一片粘腻。他捏起拳头重重的敲在床侧，暗骂一句：“草！”
　　他梦见了肖城，梦见了和他做那档子事儿。梦里面肖城躺在自己身下眼神朦胧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喉头发紧。唐希想：真是要没救了……
　　肖城准点来叫他，问：“吃了早餐没？”
　　唐希避开他的眼神，声音有些沙哑，说：“吃了，早上醒得早，煮了一碗面条。”
　　肖城打量他疲倦的脸色和眼下的乌青，说：“没睡好？”
　　唐希有些不自然的点头，肖城说：“那快点去学校吧，还有时间可以补个眠。”
　　两人坐到位置上的时候，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一些男生暧昧的回头注视着肖城。肖城有些莫名其妙。
　　把书包放进抽屉里，一封包装的很好看的粉色信封掉了出来。
　　唐希反应迅速，把粉嫩嫩的信封捡起来。
　　“情书啊。”
　　班里的男孩子开始起哄，说：“肖城，人家女孩子好早就来给你送情书了哟，唉可惜没送爱心早餐啊。”
　　唐希表情有些木然，把情书放回他桌上趴下来开始补眠。
　　肖城没把情书拆开，直接放回了抽屉里。唐希的后脑勺冲着他，他索性撑着个脑袋注视着他。
　　唐希心里酸溜溜的，那封情书包装的那么好看，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肖城会吸引女孩子喜欢一点都不奇怪，成绩好长得又好待人还彬彬有礼，简直无懈可击。但是他心里就是不爽，肖城这么优秀只会越来越招人待见，他和人家肖城除了朋友关系意外还有什么？他又干嘛要生闷气呢？
　　但是那扎眼的粉红色就是挥之不去的让他憋屈的慌。
　　一上午唐希都有些闷闷不乐，三胖子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想要和他搭话都选择了放弃。三胖子本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但是想到了昨天柳庆蕾的警告，想要吐出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最近钢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三天两头不见踪影。不是因为要上课估计连他人影都见不到，弄得三胖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中午放学的时候，肖城被一个女孩子堵住了。那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小小脸头发长长的柔顺的披下。眼睛看人的时候似乎散发着柔光，温温暖暖。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往那一站就自动可以吸引很多目光。
　　居然是六班的班花，肖城这还真是芳名远播啊。
　　唐希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勾住三胖子的脖子，道：“我们走吧。”
　　三胖子偷瞄了一眼肖城，没说话走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肖城深吸一口气，看着唐希的离去。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子，低头一笑。
　　她有点脸红，手指扯着裙摆，害羞地说：“肖城，我喜欢你。请你原谅我冒昧的给你递的情书，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我就对你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鼓足了好久的勇气才敢现在来向你表白。肖城，你可以给我一个做你女朋友的机会吗？”
　　肖城弯腰把抽屉里的情书抽出来，递还给她，说：“抱歉。”
　　她的眼睛倏然睁大，眼睁睁的看着那封她准备了两个多星期却没被拆开的情书，失望的接过拽在手心，有些不甘，抬头问他：“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肖城回答的干脆：“是，而且他现在吃醋跑了，我得马上把他追回来，十分抱歉了。”
　　她垂下眼帘，移开身子，侧站在一旁，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问你是不是单身就贸然跟你表白，你快去追她吧。”
　　肖城毫不客气的拧着书包走了，把女孩子轻微的啜泣声抛在脑后。感情的世界本就不该拖泥带水，不喜欢别人就不该给人家飘渺的希望。
　　唐希闷头快步向前走，他和三胖子家不是一条路，到了校门口差不多就得分别了。三胖子把唐希拉住，说：“我们去学校对面的小亭子上坐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唐希说：“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三胖子抿着嘴，坚定的说：“不能。”
　　小亭子里没人，这个点不是回家吃饭就是回家做饭，很少会有人在外面歇着。因为学校附近的居民楼很少，不是荒地就是还待开发。小亭子四面透风，徐徐的凉风吹在两人脸上，唐希看着三胖子严肃的脸色，对他将要说的话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
　　三胖子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缓缓道：“唐希，你是不是和肖城在一起了？”
　　唐希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三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和肖城是情侣关系？”
　　唐希一下子慌了，避开他的眼神，语无伦次道：“什么啊，你在瞎想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我们不都是男人吗，怎么可能呢。”
　　三胖子站起来叹了口气，把他背对着自己的身体转过来，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唐希很慌张，咬着嘴巴不说话。
　　三胖子又说：“我知道他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在他的追问下，唐希开不了口，三胖子也不说话。一时之间，死一样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唯一的声响就是凉风从耳边穿过的声音。
　　唐希手指颤抖着，声音沙哑：“他喜欢我？”
　　三胖子看他惨白的脸色突然想开了，这是他兄弟啊，他在干什么呢，逼问他然后把他逼回所谓的‘正道’？
　　三胖子搂着他，宽慰似的拍着他的背，说：“唐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是兄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唐希听见他的话喉头一热，所有的惶恐都灰飞烟灭。被逼着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的那一霎那，所有的忧惧所有的恐慌所有的难言都消散了。唐希很想大哭一场，心里莫名的感到委屈。他正视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交代。可是怎么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怎么给信任他的朋友们一个交代？
　　他们在小亭子里待了很久，直到三胖子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唤他们才离去。走在回家的途中，路还是那条路，可是心境却和以往大不相同。过了三个红绿灯，在即将要转角的那个路口，他顿住了脚步。
　　肖城站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微笑着，说：“我本想在家等你，可是我等不及了，只能在我知道你会来的地方等你。”
　　唐希的心中好像有那名叫‘欢喜’的大浪涌起，难以抵抗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击打着他心里的防线，那热流透过屏障的裂缝渗入他的心脏血管的每个脉络，让他无法言语又让他浑身颤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