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亦辰很体贴地让花瑞文少喝点,他日理万机,喝酒尽兴就行,不要给身体徒增负担。花瑞文意思了几杯,也邀请邱亦辰吃菜。
邱亦辰问起花瑞文:“哥,你记不记得,我进军校前,拜托你替我做的两件事。”
花瑞文笑:“是‘拜托’吗,不是交换条件?”
邱亦辰苦笑了两声,抿了一口酒,问道:“哥,牧雨,现在在哪里?”
当初邱亦辰被带去警局,邱泽发了很大的火,他世界的中心就是安懿,邱亦辰的身份是“安懿的儿子”,安懿的儿子参加黑社会械斗被带去警局,一旦传到媒体那里,对安懿的名声得有多不好的影响,再加上邱亦辰近期的状态很不对,邱泽觉得必须有个东西约束他,于是狠下心要送他去军校,哪怕邱亦衿求情也不行。
其实那时候邱亦辰并没有太大的抵触,他被邱泽关在家里,没收一切通讯工具,却一点也不抵抗,甚至可以在家里发一天的呆。
花瑞文在负责事故赔付和邱亦辰入学的事宜,那段时间花瑞文对邱亦辰的态度很不好,牧雨家里人闹得很厉害,处理这些麻烦事的情绪也带到了和邱亦辰的接触中,邱亦辰也都受着。
最后邱亦辰要进军校前,他给花瑞文提出了两个请求:第一,不要去干涉安路遥的生活,也不要告诉他自己在哪里;第二,保证牧雨不会再伤害安路遥。
刚好牧雨家里不依不挠,花瑞文被他们闹烦了,就借着这个理由,安排人把牧雨关进了精神病院。
这十年来邱亦辰都没有过问过花瑞文答应他的两件事办得如何,他今天突然问起来,花瑞文也没有遮遮掩掩:“牧雨在精神病医院。”
听到花瑞文的答案,邱亦辰怔了一下,又释怀地笑了出来:“这样啊,难怪……哥这个做法,也太强势了吧。”
花瑞文皱了皱眉,说:“医药费也付了,钱也赔了,他们全家还不依不挠,都是疯子,说实话,真想把他们全家都送进精神病医院。”
邱亦辰叹了口气,说:“可是归根结底,始终是我的错啊。”
花瑞文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哦?时隔十年,我竟然听到你认错了?那时候干爹问你‘知错没有’,你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啊,亦衿哭成那样求你给干爹认错,你都咬着牙不说话——我们家亦辰这是突然懂事了吗?”
邱亦辰停箸垂眼看着桌上的菜,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哥啊,你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邱亦辰,把刀插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身体上的感觉,我确实不记得了,太快了,甚至我自己都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其实有另一个感觉……”邱亦辰抬眼望向花瑞文,眼神有些闪烁,“在那一刻我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尺子断了。”
花瑞文看着邱亦辰,心沉了一下,邱亦辰露出了一个有些凄凉的笑:“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都是我爸对我说让我温柔待人,我学习散打和擒拿,都是为了保护妹妹,对于我而言,所有可以做的和不可以做的,都有明确的界限。可是现实不是的啊,‘不能做’的事情,不是真的不能做,说‘不能做’的人,是没有做过那件事的人,所有事情都能做,只是做了之后,你能不能承担后果。所以,当我真的做了,我超过了尺度,就折断了它。哥,在四川野外生存的时候,我骑在黑熊的肩膀上,用枪抵着它的后脑连开6枪,把弹夹里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完了,直到空枪了我才回过神停下来……我才发现血和脑浆一起迸溅出来溅到我的衣服上我的脸上,那种黏糊糊的感觉真的好恶心……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因为那股恶心的味道而反胃,可我会对你说‘不能这样做’吗?”
“不会啊,因为能,为了保命,有什么事情不能做?但是我一定会说,‘我希望,你今生都不用闻到那个味道’。被剥夺自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是牧雨,我也希望,他今生都不曾感受过。”
原来不是和自己谈心啊,是为了告诉自己,他要有所行动了。花瑞文苦笑着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了,这件事不用追究了,牧雨在那里待了十年了,也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话
安路遥敲开冯晟轩家的门,冯晟轩抱着冯雅婷来开门,安路遥看到冯晟轩怀里这个头发还没自己长的小姑娘,顿了一下,冯雅婷看到门口有这么帅的哥哥,立刻害羞地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脑袋。
冯晟轩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安路遥耸了耸肩:“我来找你喝酒啊,你不在医院,我连找个喝酒的人都没有。”
冯晟轩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借口挺烂的,安路遥和冯晟轩就最近一起吃过几次饭,除了第一次撸串的时候安路遥把自己灌醉了,之后几次连酒都没喝,且无论他喝不喝酒,冯晟轩都不喝酒,找人喝酒怎么也找不上冯晟轩吧?
“哈喽,你好!”安路遥又笑嘻嘻地给冯雅婷打招呼,冯雅婷怯怯地看着安路遥,小声地说:“哥哥……你好……”
安路遥赶紧纠正:“不是哥哥,是叔叔,叔叔是你爸爸的同事哦。”
冯雅婷乖乖改口:“叔叔好。”
安路遥很满意,点了点头,说:“小姑娘,你好酷啊!”
冯雅婷听到安路遥夸自己,两只大眼睛眨了眨,笑了起来:“谢谢!”
安路遥嘴上说着来找冯晟轩喝酒,提在手上的却全是给冯雅婷买的零食和水果。冯晟轩正在陪冯雅婷看动画片,领着安路遥进了客厅,冯晟轩把冯雅婷放了下来,说:“你替我招呼一下叔叔,我去给叔叔倒杯水。”
冯雅婷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沙发对安路遥说:“叔叔,坐!”
安路遥看了冯晟轩一眼,冯晟轩挑了挑眉毛,转身往厨房走去了。安路遥坐下后问冯雅婷:“你叫什么名字呀?”
冯雅婷立刻拘谨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冯雅婷,今年八岁了,在人民小学读三年级。”
安路遥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她:“为什么把头发剪得那么短呀?”
冯雅婷兴奋地把公益活动的宣传语说了一遍:“关注白血病儿童,我们能做的可以有很多!”
安路遥有点感动,抬起手摸了摸冯雅婷的头,满眼慈爱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冯晟轩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冯雅婷和安路遥已经熟络地抱在一起了,冯晟轩啧啧道:“冯雅婷,你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冯雅婷小鸟依人地靠在安路遥怀里,特别认真地问冯晟轩:“爸爸,我长大了可不可以嫁给叔叔?”
冯晟轩满脸醋意:“你不是说长大了也要嫁给爸爸吗?”
冯雅婷的额头在安路遥的锁骨上蹭了蹭,说:“可我现在想嫁给叔叔了……”
安路遥有点得意,哈哈大笑起来:“岳父好!”
冯晟轩哭笑不得:“乱叫什么岳父,我答应了么我?”
安路遥买了芒果和蓝莓,冯晟轩刚坐下,冯雅婷就吩咐冯晟轩:“爸爸去切芒果,叔叔喂我吃了蓝莓。”
还没等冯晟轩抗议,安路遥就一口答应:“好的公主。”说着一只手搂着冯雅婷,另一只手去够装着蓝莓的盒子,一只手打不开,就递给冯晟轩,冯晟轩叹了口气,接过盒子,选了两个芒果又去了厨房。
牧雨逃走后第二天一早,医院鸡飞狗跳,冯晟轩在院长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之前就主动向院长坦白,供认了自己这十年来违背医德强留牧雨在医院,内心十分煎熬,终于忍无可忍才制定了计划,请了安医生帮忙帮助牧雨逃走的罪行。经过调查,当晚打开最后一道门禁的的确是冯晟轩,安路遥也的确是“从犯”。
安路遥就这样从主犯变成了受冯晟轩蛊惑唆使的从犯,冯晟轩替他背下了这个锅,在院长办公室,安路遥准备坦白的时候,硬生生被冯晟轩瞪得把话噎了回去,冯晟轩停职接受调查,安路遥留在医院,三天两头被院长叫去问话。
安路遥喝了一口水,对冯晟轩说:“这事儿好像过了,今天院长找我谈话,他意思是说这次我们运气好,对方不追究了,不然这事我们俩都脱不了干系。”
冯晟轩苦着脸说:“我还想多休息一阵呢。”
安路遥适时让冯晟轩认清现实:“没有白休息的,不是放假,用的也是你的年假。”
安路遥在冯晟轩家蹭了一顿便饭,因为有小朋友在,没有喝酒,吃过饭坐了一阵,便道别冯晟轩一家,走的时候冯雅婷还邀请安路遥常来玩,安路遥向她讨了个吻,假不正经地向“岳父”、“岳母”道了别。
安路遥在公交车站看了下站牌,有两路车要到邱亦辰家。安路遥突然很想邱亦辰,距离他上次见邱亦辰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两个人连短信都没怎么发,自己的注意力也在牧雨的事情上,可是今天,这件事宣告翻篇,安路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没了,对邱亦辰的想念又爆发了出来。
等不及公交,安路遥招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名。下车飞奔上楼,开了门,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