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如果你拿我当朋友的话，你有什么心事或是什么苦水都可以向我倾诉。我不想看到你突然就伤感起来，然后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焦童言听到连兮这份掏心窝子的话就已经感激涕零了：“连哥，谢谢你，我真的没有啥事，你不要太担心，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家里的事情吗？”连兮试探性的问着，他不知道自己问这些合不合适，他只是不想不明不白的看着焦童言伤春悲秋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焦童言淡淡的哼了一声，“我的父母？我都忘记了我父母长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父亲是在我8岁那年出车祸去世的，我母亲也因为父亲的事情遭受打击而上吊自杀。这些都是我叔和我婶给我讲的，我也是他们一手拉扯大的。”
“小言，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让你勾起了伤心的往事。”连兮拍着焦童言的肩膀，他很责备自己让焦童言回忆这么无情的过往。
“连哥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当时我才8岁，虽然已经有些记忆了，但是记忆里也没有任何感觉，我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我父母的事情我才会知道，哦，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只不过我父母不在了。但是我记忆里唯独有感觉的一件事情是关于小门楼的。”
“关于小门楼的？”连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门楼这个样子也就两三岁，就算是小门楼福大命大能活十好几年，还能从一场车祸中康复，但是他也不可能返老还童越活越硬朗啊！
“嘿嘿，现在的小门楼不是我8岁时养的那只。”焦童言不好意思的解释到。
连兮叹了一口气，刚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差点就以为世事轮回，无始无终。
“原来如此，我刚才差点以为小门楼死后又重生了呢！”
焦童言笑笑说：“我见到现在的小门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的。它当时蜷缩在一个地下通道，身上长满了脓疮，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肚皮都破了，内脏都有一部分露在肚皮外面。我捡到它不是因为它可怜，因为这样的流浪狗满世界都有，我不可能每一只都捡回来养。我捡到它是因为它长得和我8岁时养的那只小狗很像，黄色的毛发很像，黑色的眼圈很像，尤其是它当时看我的眼神，和10多年前那只小狗临死之前看我的眼神一样。我差点以为是它知道我孤单，又投胎回来找我了。”
焦童言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刚才他回忆到父母离世时都没有的悲痛蔓延开来。
“那……10多年前的小门楼是怎么死的？”连兮看着焦童言流下的眼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只知道这肯定和那只小狗的死有关。
“我母亲出殡后，我叔和我婶便通过村委会将我家的房子转移到他们名下了，他们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监护人，于是我便跟着我叔和我婶一起过日子。而当时跟着我一起过去的还有小门楼。”焦童言说到这看了看连兮，“你不是说过小门楼这个名字难听吗？其实我也觉得挺难听的。”
连兮听到这心里很是愧疚：“小言你要误会，我当时就是和你开一个玩笑，这个名字很特别，一点都不难听。”
焦童言勉强的笑了笑：“恩恩，我知道的。其实这个名字是我妈妈取得。我也不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要给小狗取这么个绕口的名字，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小狗的脑门很大，所以就叫了个小门楼吧。”
连兮也不想让焦童言心情这么沉重，费尽心思的想法安慰着他：“你母亲很有才啊，能想到这么一个特殊的名字。”
焦童言果然笑了笑：“也是，我这么有才可能就是随我妈妈了。可惜我妈妈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是焦童言的笑容又突然淡了下去，“连哥你说如果我妈妈知道我能长这么大，这么高，她还会自杀吗？她自杀的时候就一点没考虑过我以后要怎么活要怎么过吗？她自杀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本来连兮是要探究10多年前的小门楼是怎样的死的，才能让焦童言伤心至今，说着说着，焦童言的话题又跳跃到了她母亲自杀的事情上。
“小言，你要明白一件事，任何人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你母亲自杀，说明她的情绪因为你父亲车祸离世已经接近崩溃了。她只是太爱你的父亲了，胜过于爱你。但是不代表她不爱你。毕竟爱情和亲情是不同的，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32章 小门楼(二)
“我相信在你母亲离你而去的时候，她一定是欣慰的，她能和你父亲重新在一起了。同时她也是遗憾的，遗憾的是不能亲手将你养大，不能给你充足的母爱，不能看着你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一个大男人，不能看着你从学校毕业，不能看着你步入工作，不能看着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连兮不可能完全体会焦妈妈的所感所想，他只是觉得任何一个母亲应该都会是他想的那样，毕竟血肉至亲之间的感情又是那么奇妙，就像他和连妈妈之间一样。
“我想如果事情能重来一次的话，你母亲一定不会选择轻易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对你父亲的爱最好的表达方式应该就是给你充足的亲情，将你抚养的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长大。”
焦童言也没想到连兮会这么耐心的开导着自己，而且自己听了他的这番开导之后真的能体谅她母亲的所作所为了。
“连哥，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焦童言一脸感激的看着连兮，他突然觉得连兮仿佛就是一尊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就差坐在莲花里边，然后再拿一个净水瓶了。
“小言，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不要怪你妈妈，你妈妈是爱你的。”
“恩恩，连哥，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能体会我妈妈当时的心情了。如果我的爱人突然离世了，我恐怕也会接受不了。”焦童言换位思考之后心里对于母亲的做法完全能够理解了，于是他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着，“当初小门楼和我一起住在我叔婶家，我叔婶家的家境也不宽裕，而且他们还有一个5岁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童话。要养活我们两个孩子我叔也是挺不容易的。但是他还是东借西借凑钱供我上学，平时农活不忙时就想法设法打一些零工来贴补家用。我那时候就想，我长大后有了出息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可是在刚刚失去父母，失去家庭，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他们又在我的心里补了一刀。”焦童言又回忆到了伤心处，眼眶红红的。
“以前我每天放学回家，小门楼听到我喊它它一定会摇着尾巴出来接我的。可是那一天我放学回家，我找了我家原来的院子，我叔婶的院子，以及小门楼之前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它。任我怎么喊，它也没有出现在我身边。附近的一个邻居听到了我的喊声便跟我说‘小言啊，你在找你家小狗吗？我中午时看到它在那边的垃圾坑里喘气呢，貌似不行了，你去那里看看吧。’，我当时就想怎么可能？我早上出门时小门楼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会不行了。我疯了似的朝垃圾坑跑去，我找了一遍又一遍，我真的不希望在这个地方找到小门楼。可是当我注意到有一只小狗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的躺在一个土坑时，我不敢相信，也不敢走上前。不会的，小门楼不会死的，这一定不是小门楼。可是当我走上前，看到了那我再熟悉不过的样子，我扑腾一下子跪在了小门楼面前。小门楼那时还是有点意识的，它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眼睛里貌似在说‘主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可是没过几分钟，它的眼神就黯淡了，瞳孔也失去了焦距，我摸了摸它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我搂着小门楼的尸体在垃圾坑哭了将近2个小时，直到有人告诉我叔婶，我叔婶把小门楼埋了之后便把我接回了他们家。当时我和童话住在一个房间，叔婶在另一个房间，我能隐约听到他们在小声的争吵着。我叔说‘你怎么能这样做，一只小狗咱们还养不起吗？大不了我就多打点工呗。’我婶子哭着道‘你就知道埋怨我，你个倒霉的接了这么个拖油瓶，还带着一只小拖油瓶，就你好心，还供他上学，你都不想想咱们童话以后怎么办，咱们这么穷怎么养活两个孩子，我毒死了那只臭狗算是好的，我恨不得一下子把那个大拖油瓶送走。’，我叔也很急切‘以后会好的，童言是孤儿上学花不了多少钱都有政府给补贴的，你眼里连一只小狗都容不下吗……’”
“然后我就明白了原来我和小门楼的存在给了我叔和我婶这么大的困扰，以至于他们把我最后的精神支柱都捣毁了。我一直认为只要小门楼在，我的父母就一定在，只不过我看不到他们，但是小门楼一走，我就彻底醒了，我的父母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连兮看着焦童言说完这说长不长，但是令人伤心的故事，他完全能体会到焦童言将对父母的思念和依靠都寄托在那只小狗身上，然后那种思念和依靠都崩坍的绝望与无助。他又想到现在这只小门楼被撞时焦童言那空洞的眼神，原来自己差一点将他的精神依靠再次残忍剥离。连兮顿时感觉那两拳简直就是太轻了，焦童言将自己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