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不安的看着祁云,希望他能说什么来反驳她,却不想祁云只是冷笑一声,朝她回道:“那你便当我不正常罢。”
说罢,祁云便朝外头喊了一句“停车”,待赶车的小厮将车停了,他便掀了车帘子,纵身一跃跳下了车,不顾车里头祁雨还在说什么,就示意小厮赶紧将他这位聒噪的妹妹送回去。
等那小厮将车赶远了,祁云这才松了口气。
祁云独自一人百无聊赖的顺着回家的方向走着,行至东兴楼附近,见一帮人在门口围着。
他想,莫不是又有什么强抢民女的戏码?他如此想着,不过稍往那边一瞥,就见那人群之中,好巧不巧的就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便也停了步子,朝那边看过去。
只见那东兴楼的大门口,一个倜傥的男子正奋笔疾书的在纸张上写着什么。周围围着的人中,则有人说:“看这位公子如此自信满满,笔上又一直未停,难不成真的将这东兴楼的所有菜式都记了下来不成?”
另一人说:“那还真是说不准,你看他这么胸有成竹,想必是十拿九稳。我看这次掌柜的十有八九是要让这位公子白吃上一个月了。”
二人正小声说着,就见那写字的人已是将笔撂了,将已经写完的递到了掌柜手里。
那掌柜抖着手将纸张接过来,对着手中纸上的字一看,眉头突然就舒展开来。
随后,众人只见他爽朗的笑了几声,将手里的纸张在众人面前摊开,道:“这位公子写了这么多字,只可惜竟是一道都没有写对。”
掌柜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便都哄笑起来,那写字的公子见状,便也只得悻悻的离开。
待那人走后,又有几个人上去尝试,却都无一成功。
祁云看了一会,便知这是东兴楼掌柜想出来的点子,谁若是能将这里的菜式一字不落的写出来,就能在这白吃一个月。想着,他便朝着人群中的那人看过去,只见那人正认真的看着那些默写菜谱的人,见他们个个都落败而归,脸上便略略有些失望之意。
祁云见他如此,心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忙朝着那东兴楼的掌柜喊到:“我来。”
说着,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步步的走上前去。
众人见他不似玩笑,真的走了过去,便都准备好了看他的笑话。
放眼整个临阳城,谁不知道祁家的二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更不用说记下这么多别人都记不住的菜谱了。
那掌柜见来人是他,就如众人一样,立马摆出一副极为放心的模样,忙叫人又拿了新的纸张过来。
只见祁云握了笔,不紧不慢的在纸上写起来。直到他写完最后一个字,人群中对他议论纷纷的人们才都闭了嘴。
掌柜满是笑意的将他写完的拿在手里,心中认定他定是写不出来,便只漫不经心的一看,谁知这一看就叫自己傻了眼。
众人见掌柜的脸色越来越复杂,也都好奇起来,说难不成这祁家公子写不出来,就在上头写了什么骂人的话不成?
正四下议论着,就见掌柜的面若菜色的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册子,和一张他事先抄好方便供人查看的菜单。
他将两张纸放在一起,祁云写的竟是一字不差,就连顺序也都和掌柜的顺着册子抄下来的一模一样。
周围的人看着这两张纸,个个都像看了鬼似的惊得半个字也说不出。
祁云对众人的表现显然十分满意,便又朝那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人正同身边之人一并看着自己,于是得意的朝那个方向挑了挑嘴角,无视了掌柜的正宣布结果,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同往日一般桀骜不羁的背影。
第12章 十二.生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初七。
这天,祁云早早的到了宅子,秦歌不在,他便招呼吟秋来问。
吟秋见他来的早,心中便知他是将少爷的生辰放在心里的,于是笑道:“少爷中午会去府衙同老爷一起用饭,下午才会过来。”
祁云听了点点头:“晚上多添几个菜吧,再去买壶好酒。”
说罢,便掏了银子递给吟秋。
吟秋将银子接过来称了声“是”便下去了。只留祁云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
他在院中的那棵柳树下站着,不知不觉的想到了他与秦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说来,那日他本没有出门的计划,只一个人在府中游荡。
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巧撞见准备去帮父亲看账本的祁风,便一如既往的出言讽刺了几句。
祁风自小没少被他冷嘲热讽,所以也习惯了,并未太在意。只不巧的是,今日祁云的这番话,恰巧被正往这边来的父亲听了个正着,于是祁云就在园子里挨了好一通的臭骂。
虽说祁云自小到大已被骂过不知多少回,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每每一想到他爹对祁风和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心中就依然不快。
他觉得在府里待得不自在,只得晃出了府。
等出了家门来到街上,他先前的阴郁心情才略有些好转。正想着去哪儿找点乐子,好巧不巧的就看见刘淮之和一个人正有说有笑的在街上逛。
他认识那个人,若不是那个人整天像个跟班一样跟在刘淮之身后,或许自己和刘淮之便能多些时间相处;若不是他在刘淮之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或许自己和刘淮之也不会彻底的断了来往。虽然他一直为了出身的事和刘淮之有了隔阂,可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等到他再成熟一些,诚实一些。
想到这,他才好转的心情便又是一片阴云密布。
他是真的不懂,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在别人心中他永远都是最微不足道的、最容易被取代的那一个。
他小的时候好动,不喜读书,所以父亲乃至亲朋都只喜欢稳重又好学的祁风;
他动手自己做风筝,刻木雕,无论做的多好,当他拿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也只会说他是玩物丧志;
他虽不会哄女孩子,但他自认从对祁雨还算不错,可在祁雨眼中,总是更喜欢祁风;
他知道有人在外头嚼舌根,说她母亲是个木头桩子,不会讨丈夫欢心,他就往人家身上泼洗脚水,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责罚与母亲的叹息;
同龄的孩子笑他是有爹生没爹宠的野孩子,他就打的人鼻青脸肿,等回了家,便是他父亲备下的一顿板子;
他虽在外面“惹”了很多事,却从未对家中的下人苛责打骂过,可他还是会在路过后院的时候听到有人悄悄议论,说他脾气古怪又只会惹麻烦,不及大少爷一半叫人省心;
就连刘淮之也是一样,他心中那般的喜欢他,可在刘淮之的眼里,他却永远比不过那个成日里只会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马屁精。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犹如被蒙上了一块湿冷的布,冰凉而又沉重的遮着他,叫他无法喘息。
他一路心灰意冷的走着,撞了人也不自知,直到来到一家店前。
他看着那店外招牌上的“酒”字,想到人们常说的“一醉解千愁”,双脚便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他在酒馆中一坐就一直坐到了天黑,酒也喝了好几壶,可是郁闷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得到好转。他举起一杯酒:“果然还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正说着,就瞧见有个人影从酒馆门口一闪而过。
因他喝多了些,看的不真切,只从身形上看觉得那人很像刘淮之。便匆匆的从腰间摸出些碎银在桌上放了,追出去随着那人拐进了个巷子。
那巷子幽黑而深长,待他跌跌撞撞的跟出巷子,先前看到的那人已是不知拐去了哪里。
他靠在墙上无奈的笑出了声,那个人一向在人前表现的知礼乖觉,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闲晃?想来是自己没看清,就巴巴的跟了过来。
正想着,就瞧见不远处的一处楼阁外熙熙攘攘的不时有人进出,好不热闹,正是大名鼎鼎的应雪庄。
他一向看不太上这些出卖自己身体来博取钱财的人,可如今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心中倒觉得自己还不如喜欢个小倌,若是如此,也不必忌讳这许多了。
想着,他便不由自主的朝应雪庄的方向走过去,只还未行至门口,就瞧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应雪庄门前不远处停了。
他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看着有人从马车上下来。待他行至大门前时,刚好和那人走了个对脸。
那人看见他,眼中快速的闪过一记讶异之色。
祁云知道对方在讶异什么。
这人是秦知府的独子,也是临阳城众人皆知的不好女色、只好龙阳的秦歌。
而他自己,则是喜欢一个人,却在已经将那人排斥出身边之后才讲讲发现自己对他的真实情感,而在他后悔之时却发现,对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也正是自己一向掩饰的好,所以眼下,他与秦歌在应雪庄门前走了个脸对脸,秦歌才会如此讶异。
他看着秦歌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忽而笑道:“原来秦公子出来寻欢也是这么一副冷若冰霜模样,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小倌才能暖化了您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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