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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至心灵 (裴亖)


  李是下了车,拨开人群走了进去。赵彦一看是他脸色更难看了,又发狠踹了几脚,丝毫没平日里心疼小老婆的样子。李是耐心地敲着车窗,敲了约莫十来下,聂远终于有了反应,“咔哒”一声解了锁,祁奇然忙拉开车门把人拽了出来。
  聂远任他拽着,站稳时表情也恢复成了轻慢,“服气了?”
  “服,怎么不服,”李是轻笑一声,往日里的傲慢散了多了些真挚,“我说三儿,咱们做朋友吧,我更喜欢你了。”
  聂远白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靠着车身盯着自己脚尖看,大有看出朵花来才罢休的架势。
  李是凑上前,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我说真的,咱们做朋友吧,你要是想打一炮我也乐意奉陪。”
  聂远扭头看了他一眼,薄薄的嘴唇弯了弯,吐了个“滚”出来,李是不泄气,还想继续缠着他说话,身后突然劲风扫过,他下意识弯腰往边上避了避,就听到闷闷的一声,耳熟的很,他们队里肉搏时拿拳头砸人就是这声。
  李是抬起头,杏仁眼瞪得快掉出来了。
  被打的人是聂远,破布一样跌在地上,衣领还被人死揪着往上提,来人眉眼间满是寒霜,原本进退有度的脸狞恶得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正是聂家老大聂朝东。
  “飙车?你他妈找死我成全你!”
  祁奇然和赵彦急的想扑上去拉聂朝东,聂朝东一个眼刀过去,小崽子们就不敢动了,只能焦急地看着低声劝他。聂远被他提着呼吸不畅,手在半空挥舞一阵,认准了聂朝东的胳膊缠了上去,聂朝东一愣手劲松了些,然而聂远更变本加厉地将胳膊绕到聂朝东脖子上,整个人就跟围巾一样挂在了聂朝东身上。
  “哥……”
  作者有话要说:
  真·飙车真难


第7章 第 7 章
  .  聂远他爷爷有四个孩子,老大聂昭杭也就是现任家主承欢膝下,老二聂昭徽早年被场车祸带走了一家三口,三女儿聂昭苏二十年前就远走国外再没回来过,四女儿聂昭兰下嫁祁家,还算走动勤快。到了聂远这一代,子嗣反而比聂昭杭那代还少,唯有聂朝东和聂远二人。
  聂朝东是老大聂昭杭所出,聂昭徽那场车祸把聂远他哥也带走了,二房就只剩下了聂远这个‘遗腹子’,三代子嗣零丁,连带着祁奇然这个外姓也颇受老爷子宠爱。作为三代里顶天的存在,聂朝东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成熟,相当有主见,即便父亲对聂远诸多不喜,也还是自觉带着聂昭徽的份管教聂远。
  照理说三代里聂远应该和聂朝东亲近些,可从小受聂朝东冷面管束,反骨都给管出来了,反得越狠聂朝东管得更严苛,如此一来聂远反而和祁奇然走的更近些。以前聂远是不懂他东哥的好,想着这个家除了爷爷没一个真心喜欢他的,大伯厌恶他堂哥也整天冷言冷语的,可后来在最艰难的时候拉着聂远没撒过手的人还是聂朝东,现在的聂远怎么可能再去质疑他哥对他的好?
  聂朝东护短一流,在外怎么样都不会让一步,冰山的外壳底下裹着颗弟控的心,一旦回了家,聂远就只剩喘气的份儿了。眼下也是这样,把李是提溜到一边,聂朝东当场打电话通知李家哥哥如此那样,可怜李是他妈刚给他求情把儿子从部队里拎出来,一场车赛又被李家哥哥一脚踢了回去,看样子不到过年别想见到人了。处理完李是,聂朝东又找人去查刚刚撞聂远的那辆车,估计下场也不会太好看。
  等一切尘埃落定,聂朝东才提着聂远准备收拾。给祁奇然和赵彦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放心,聂远乖乖跟着哥哥上了车,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聂朝东摘下眼镜捏捏鼻根,冷声道:“说罢,今天发哪门子疯。”
  聂远自然不会说他是因为路行安的事才失控,“我没,是李是那小混蛋先闹我的。”
  “他又不是第一天闹你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要跟他一较高下?”聂朝东嗤笑一声,摆明不接受这个理由,“还有酒驾,你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这么个状态还飙车?你怎么不直接一头撞死呢?”
  聂远嘴硬,“我喝多越多脑子越清醒。”
  “行啊,那你别念书了,明天就跟着我去公司,我也懒得跟那帮老家伙应酬了,你酒量好你上呗。”
  聂远见他哥真怒了,忙扑上去认错,“我错了,今天是我冲动,下次不敢了!”
  聂朝东对弟弟今晚异于平常的亲昵并不感冒,眉毛一挑,语气森然,“下次?”
  “没有了,”聂远真挚地就差跪了,“我还是学生呢,就该有个学生样。”
  对着弟弟的星星眼,聂朝东没忍住薅了把他凌乱的头发,“行了,说说怎么回事。”
  “被大伯教训了一顿,”聂远垂下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就心情不大好,想发泄一下。”
  这话可信性挺高的,聂昭杭对聂远的态度一直没遮掩过,聂朝东也知道这事没调解的可能,只得宽慰道:“老头子顽固不化,你跟他置什么气,别搭理他。”
  聂远应了一声,知道这事应该能翻篇了,身子也放松下来,挨着聂朝东的肩靠了过去。聂朝东对弟弟的示好十分受用,声音也放柔不少,“跟谁学的会撒娇,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着哥了?”
  聂远往他西服上撵了撵,“我能有什么好求的。”
  “真没?”
  聂远想了想,今天路行安只是跟唐欣靠的近了些他就不大受得住,要是过两天这两人真成一对了,他还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有一件,哥你帮我找个人吧。”
  “什么人?”
  “叫辛东游,”聂远努力搜索着关于那人的信息,“嗯,南方人,现在在N城念大三,哪个学校我不知道。”
  没听过这个姓,聂朝东有些好奇,“从哪认识的?”
  聂远嘿嘿笑,“就一熟人,你帮帮我呗,找到了请你吃饭!”
  他和辛东游的确挺熟的,只不过那是八年之后的事了,关系也不能用熟人定义,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聂远花了八年才承认自己对路行安的偏执已经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一开始强忍着接受路行安经营正常的人际关系,到后来只要路行安身边有陌生人出现他就控制不住暴动。路行安也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争执极其容易发展成互殴,殴完又相互给对方上药,日复一日,恶性循环。要不是路行安身上伤口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聂远也不会愿意正视自己会和精神科挂钩这个事实。
  辛东游是祁奇然偷偷给聂远找的心理医生,聂远对人没法轻易信任,很多事又不能对路行安说,辛东游就成了唯一的倾述口。所有肮脏的心思全部倒给辛东游,对着路行安的时候情绪就稳定许多,两人关系也一度缓和不少,直到路行安将一切戳破前,聂远都抱着日子越过越好的幻想。
  明知道辛东游现在还不认识自己,也不是日后那个沉静可靠的辛医生,聂远就是没法把信任交给另外的人。
  聂朝东的人很快把本市所有大学排查了一遍,下车前消息就送到了聂远手上。辛东游学校和N大同属一个大学城,聂远没跟聂朝东回家,直接让他把自己送到大学城就下车了。
  聂朝东冲聂远喊了声,“阿远,周末记得回家,老头子过生。”
  聂远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摇上车窗,司机问送他去哪,聂朝东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刚刚临时接到口信他就出来了,还有一大堆公事没办完,“回公司。”
  闹腾了大半夜现在也不过十二点,聂远情绪一团糟没回宿舍的心思,直接在辛东游宿舍楼底下坐着了。
  坐在花坛边,聂远细细地梳理记忆。
  他是在离开路行安婚礼的一瞬回到昨天的,没受到撞击也没受到刺激,平平静静地看完婚礼仪式,还逗了会儿路行安的小侄女才离开现场。踏出酒店眨了下眼,再睁开已经回到二十岁的聂远身上了。那么多年的纠缠消散在时空里,徒留给聂远一段记忆,荒唐的就像做了场梦。
  会不会真的是梦呢?对路行安的感情烙印在灵魂深处,聂远怎么都不觉得那些只是自己的空想。你酗酒成性,还能当酒只是一杯液体吗?
  路行安的音容笑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旋转,被告白时的窘迫抗拒,好言好语劝说自己时的恳切,被强制逼迫时的屈辱,被压在身下时的不甘,对失去正常人生时的怨恨,再到最后那段时期的漠然,与女人厮混时的放纵,对自己哀求时的怜悯,一张一张嵌进心脏,鲜血淋漓。
  不止一次想着放手,却总是说不出口。抱着那具僵直的身体聂远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再熬一会儿,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这人总会被自己捂化的,他等得起,可他没想过路行安等不等得起,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努力。
  路行安那样洁癖的人,混在胭脂香水里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以为被捉个正着,路行安至少会慌张一下,可路行安没有,脸上还留着口红印子,他坦荡荡地坐在那儿,就像在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人生,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你要拉着我跌入深渊,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跟你跳。聂远痛得五脏六腑绞碎了一样,拽着路行安跌跌撞撞回了家,一整夜侵犯,威胁他不准再去找别的女人,这次就当没有发生过。那样凶狠的口气却说的话却是卑微至极,连路行安眼里都流出悲悯,聂远不敢看,只能将精力全部用在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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