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晟睿越说越气,“一千万两啊!这么一大笔银子,就是用船运,也得运半个月才能搬完。这么一大笔银子,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连着五千人的江南大营的精英勇士,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给朕说说,何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朝廷的盐税!”
内阁众人一听这话,忙捡起林如海的折子瞧了,轮到宝玉时,宝玉匆匆撇了一眼。看完之后,眼前差点一黑。
三月初,林如海将盐税收齐,分批送入京城。每队都派了江南大营的精英护送。失踪的这笔盐税,派了万人护送,二千开路,三千殿后。中间五千人和一千五两银子,四月中旬在河南境内不翼而飞。这是红楼啊,又不是什么空间小说,一千万两银子,就这么失踪了。太过蹊跷。
宝玉心里思量一下,素日里护送官银,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今次林如海多派了一倍的江南大营官兵,定是事先心有怀疑了,既然这般,定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又抬头打量水晟睿的神色,虽有怒色,却并不焦急。心里有数,皇上只怕也有了怀疑对象了。
水晟睿见宝玉眼光流转,心知定是被他猜出什么了,翻了翻眼睛,扭头继续为难几个内阁大学士。
众人此时都在经受皇上的“怒火”,战战兢兢不敢抬头,除了宝玉,谁还敢看皇上神色呢,因此都像没头苍蝇似的。
礼部尚书吴硕分管礼部,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因此心里不慌,首先开口道:“回万岁的话,依臣看,这事儿只怕不是一般草寇所为。知道官银的护送路线,还有胆子和朝廷对着干,不是官匪勾结,就是逆臣贼子。”
潘景荣潘尚书听了这话,也忙道:“吴尚书言之有理。一千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管是谁劫的,转移过程中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从这方面着手,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水晟睿道:“众位爱卿觉得派谁去查此事较为合适啊?”
这话一出,都没声了。这不是小事啊,谁知道是谁劫的呢,不管是谁劫的,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还是一直站在水晟睿身边的李致开了口,道:“皇上,臣看事情突然,几位大人怕是也一时想不出完全之策。不如叫大人们下去议一议吧,拟好了折子再交上来。”
水晟睿点了点头,叫众人下去商议了,却叫宝玉和李致留了下来。
水晟睿竖起眉毛,对宝玉道:“贾侍读,你好大的胆子啊。内阁大臣们议事,上书房重地,你竟然敢四处张望,毫无严肃,有辱斯文。”
宝玉笑嘻嘻道:“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赎罪,啊~~”音调抑扬顿挫,引得李致“噗”的笑出声来。
水晟睿揉揉眼睛,无奈道:“你可是猜出什么了?”
宝玉回道:“我却是没猜出什么,不过却看出点门道来了。若是真事情紧急,先生和万岁爷夫妻情深,定然急得不得了。如今我却看先生神色肃穆,一脸不平,却并无焦虑之色。便知道定是有了眉目了。”
水晟睿笑道:“就你滑头。你猜的没错,是有些眉目。不过也只是眉目而已,银子还没追回来呢。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第六十三 甄家
要宝玉说吧,这其实不是个事儿。
劫官银这事儿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平常贪个污受个贿,这都是小事儿,偷偷摸摸的。可是劫官银不同啊,这么大的事儿,朝廷肯定会派人追查。这等于明摆着跟朝廷作对了。
有胆色有心机有魄力做这种事儿的人不多。先前的忠顺王爷如今的承恩公算一个。不过这倒霉孩子被赶到西藏去了,不可能把手伸这么长。也幸亏他如今不在京城,否则这盆脏水说不定就泼在他头上了。
水晟睿叫宝玉为君分忧,宝玉自然不能拒绝。只是如今宝玉只不过是个侍读学士,如何能为水晟睿分忧呢?于是水晟睿大手一挥,宝玉去了刑部办差。
六品内阁侍读兼着刑部行走的差事,宝玉开的特例也不算少了,因此大家都很淡定。当然,也有那么些个瞧宝玉不顺眼的,风言风语没少嚼舌根子,比如刑部一个姓何的主事,就当面呵斥宝玉,什么仗着姐姐是贵妃就嚣张跋扈啊。
宝玉听了也不计较,对何主事笑道:“我嚣张跋扈确实不假,我身上有着三等将军的爵位,未及弱冠,便被万岁爷亲自点为状元,六品内阁侍读。我有嚣张的资本,嚣张一下又何妨?我一不祸国害民,二不贪污受贿,三不结党营私。自幼研习孔孟之道,虽不敢说是什么君子,却也知道忠君爱民。既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嚣张?”
又道:“我姐姐是贵妃不假,但是贾家百年门风,不至于需要靠裙带关系上位。更何况万岁爷是什么人?当世明君!难道大人认为万岁爷会受后宫妃子枕边风的蛊惑,识人不明不成?大人这是在质疑万岁爷德行?”
喝!好家伙,难怪这么受宠,感情这张嘴了不得啊。本来人家是看你不爽,结果三言两语就成了质疑皇上德行了,这帽子扣的可够大。
宝玉这还不算完,转身就吩咐下去,请何主事将历年扬州至京城沿途的卷宗都找出来,美其名曰是为了寻找惯犯。
何主事无法,虽说两人都是六品,可是宝玉身上兼着盐税失踪的差事,万岁爷亲点的行走。除了刑部尚书刑部侍郎以外,刑部其余人等均得听从号令。于是倒霉的何主事只能在各种复杂不明的眼神中加班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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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宝玉去内阁当差时,李致递过来一份折子,御史台宋彬弹劾宝玉以公谋私,苛待同僚等语。说的就是何主事这件事。
宝玉笑道:“呦,宋御史消息真快啊,昨天的事儿怎么今天就有折子了,难不成他家亲戚在刑部当差?”
水晟睿笑骂道:“这个宋御史确实消息太灵通了些。嘿,你还在这儿笑呢,才第一天就和同僚结怨,当真是朕太宠你了不成?”
内阁众大臣听了这话,都低头直冒冷汗。这话放在谁身上,此时只怕早就要跪地请罪。
可宝玉却不,只见宝玉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微臣一心忠于皇上,为何还要去讨好同僚呢?那不就成了结党了?再说,皇上看着臣长大的,微臣人品如何,万岁爷还不知道嘛?难道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能反击了吗?”
水晟睿摇摇头,笑道:“你呀,就仗着朕宠你就肆无忌惮吧,你就是太老实了,早晚有一天要吃亏的。”
内阁众人心里撇嘴,这小滑头还老实?
又听万岁问道:“听说你差那个主事去整理卷宗了?”
宝玉回道:“是有这回事,万岁不是要臣去查案子嘛。我寻思着这么大的案子,一般人哪有这胆子啊,定是惯犯所为。第一次偷只鸡,第二次偷个荷包,第三次说不定就偷个大的呢。所以叫主事大人翻翻卷宗,说不定有所得呢。”
水晟睿笑道,“这话也有理,只是你为何不自己去翻呢?”
宝玉瘪瘪嘴,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臣还以为万岁是看我脑子好使才叫我去查案子呢,难不成不是这个缘由?”
水晟睿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就你话最多,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罢了罢了,朕也说不过你。”
于是这件明摆着是宝玉小心眼儿的事就此尘埃落定,何主事听见宝玉那句“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时,差点没背气过去。可怜的何主事,经此之后,半个月不得回家,整日被催促着赶快整理卷宗,累得差点吐血三升,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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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姓李,是典型的励志人物。出身贫苦,家里只有半亩地,全村人累死累活的供出他这么一个读书人来。他也有本事,年方四十,就官居刑部尚书。每年往村里捎回去的银钱颇多,是个知恩图报的。这货虽然出身清流,却不死板,颇得官场三味。
这日下午,宝玉往刑部晃悠,正巧李尚书刚刚从江南赶回来。
宝玉来了刑部两天,还没正式见过同僚,就是因为刑部老大不在。老大不在不能开见面会,这是官场规矩,宝玉是个识趣的,自然得守规矩。
李尚书刚回京城,就先去宫里向皇上汇报了,堂堂刑部尚书去了一趟江南,嫌疑人找到了,只是没证据。接下来还得刑部费点心思了。出了皇宫后,李尚书李明远刚到刑部衙门,就有人将这两天京城里鸡毛蒜皮大小事务向他汇报了。听说宝玉将何主事丢到一堆陈年卷宗里面去了,李明远一拍桌子,道:“干的好,我老早就瞧那个酸货不顺眼了。整日里这个奸臣那个奸臣佞宦的,不把别人贬低一通,显不出他清高似的。还有那个宋御史,丫就是一疯狗!仗着言官不获罪,整日里四处乱咬,那个官大他咬谁,想博个名声想出名了。”
李明远看何主事不爽,这纯粹是给宝玉个人情。他在这儿表态了,底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何主事在刑部当差十年,连扫地阿姨都换了两拨了,就他还没挪地方,可见平日里为人了。就算是熬资历他也熬不上去了。李明远对这人没感觉,否则要是真瞧他不顺眼的话,他还能继续在刑部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