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举起拐杖就要往三爷爷脑门上打,陆安吓得抱住太爷爷哭得更凶,喊道:“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生气,爷,我错了,我错了……”
陆安不记得梦里太爷爷有没有跟以前那里慈祥地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脸,陆安哭得挣扎惊醒过来,一脑门冷汗,一脸眼泪,只觉得冷,冷飕飕凉到骨子里去了。
他梦中惊来,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得格外难受。
隔着残存在眼眶里的眼泪,陆安看不太清眼前薛荣的脸,那张他沉迷多年的帅脸终于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陆安擦了擦眼睛,喃喃道:“太爷爷生气了。”
他看向薛荣的眼神变了,那些迷恋、徘徊、痴念,都褪去了热度,那些埋怨、不甘、仇恨也消散不见,勘破不过一瞬,陆安闭上眼睛又直挺挺地躺下,没了动静。
薛荣替陆安整了整被角,没打扰陆安睡眠。
陆安住院第二天,毛豆豆终于飞奔回国,第一时间找来医院,老母鸡展开温暖翅膀似的将陆安抱着怀里,嘴巴仍旧是吐着刀子道:“陆安,你是我这几年见过最大的活体笑话,干嘛非得在犄角旮旯吊死啊!走,哥哥来亲自带你飞,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海阔天空,山高水远。”
第7章 隔离篇01
陆安被毛豆豆从医院提走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薛荣,毛豆将陆安护在身后,跟没看见薛荣似的,要大步迈过去,倒是陆安脚步顿了一顿,但是被毛豆狠狠往前拽了一把,踉跄着也往前走了。
薛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崭新崭新的,发着程亮的金属光泽,他没出声叫住陆安,安静地站在人流如梭的医院大门口台阶上,看着陆安被人拉着越走越远。
陆安也没回头,脚步越来越快地跟着毛豆离开,虽然他非常好奇薛荣拎着的保温桶里盛了什么山珍海味,不,重点不是山珍海味,重点是薛先生竟然会拎着一个保温桶!多么不协调的画面!薛先生和保温桶!不亚于赫本和本山组合的视觉冲击效果啊!
终于爬到毛豆车上,陆安这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朝着薛荣那边瞅了瞅,毛豆当即一个巴掌劈过来,骂道:“再看我把你眼珠子剜出来,没骨气的东西!”
陆安立刻缩着脖子闭上眼装挺尸,毛豆又骂道:“一看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张肾虚扑克脸,你图他什么?啊?想要身材好脸蛋帅的,哥我给你找一个模特队去,清一色一米九,器大活好,保证伺候得你欲仙欲死。”末了愤愤然道:“欠干的货。”
陆安都快被骂得眼泪汪汪了,拽着门把手道:“你再骂我我就跳下去了。”
毛豆豆不为所动,继续骂道:“跳,赶紧跳,被后面车碾死正好,少个贱坯子,还世界一个干净。”
陆安一蹬腿继续挺尸,装聋作哑不管毛豆豆了,毛豆豆打开车里的音乐,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中摇头晃脑颠颠儿拽屁,捞过陆安脑袋吧唧亲了一口,神经病似的跟着音乐嘶吼道:“不要怕BABY,我永远爱你。”
陆安抖了抖一身鸡皮,闭着眼睛继续装死,嘴角却微微挑了起来,当然,他还是有点想知道薛荣拎着的保温桶里盛的是什么。
拎着保温桶的薛先生目送陆安离开后,见没有进去的必要了,便又拎着保温桶回到车上,回公司去了。大秘王路一脸便秘似的蹲守在公司门口,一看见薛荣立马跟见了祖宗似的扑过去,就差跪着抱大腿了,抱着厚厚一沓子文件夹苦着脸道:“薛总,老板!事情压一堆了,您终于记得回趟办公室了!”
薛荣都没正眼看他,拎着保温桶走进办公室,找来两个杯子,将保温桶里的东西倒出来两杯,自己先拿着一杯抿了一口,指了指另外一杯,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莫名其妙端起来喝了一口,大秘的便秘脸瞬间变成了拉稀脸,一股子又冲又腻歪的大油味,王路一脸行将就义,把杯子放下,说着:“这什么东西?”
薛先生淡定道:“骨头汤,味道怎么样?”
大秘王路揣摩着老板到底几个意思,模棱两可道:“肉味挺足,可见熬得用心。”
薛先生脸色稍霁,摆摆手示意大秘滚蛋,自己又尝了一口肉汤,皱了皱眉头,觉得没让陆安那货尝上一口实在有点可惜,特别是没看到小家伙感激涕零泪汪汪的小样,实在遗憾,遗憾得很!
大秘王路察言观色的能力实在是高,回想着老板诡异的行径,脑子里蹦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不会是薛荣亲自下厨熬的汤吧!窝草太惊悚了!毒不死人也要吓死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来源成迷的肉汤,最终成为了大秘心中一个不解之谜,堪不破,看不透!薛先生任由肉汤在崭新程亮的保温桶里搁出了一层绿毛,始终没能送出去,原因很简单,陆安跟着毛豆,狼狈为奸,早就跑没影了。
陆安出院的头天晚上,薛荣忙到深夜,将这两天积累下来的工作处理完,夜晚凌晨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大脑仍旧处在一种亢奋状态之中,薛荣打电话叫朋友出来喝酒,同是夜猫子属性的好友谭枫正巧也是闲得蛋疼,召之即来,跟薛荣一起到酒吧里拼酒去了。
薛荣的扑克脸在酒吧暧昧迷暗的光线中像是变换了面具,连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都随性地散落下来,遮掩住了锐利,散发出几分陌生的慵懒闲散。他朝着走近的谭枫举了举杯子,谭枫屁股还没坐下,先调笑道:“听说你养的那个,最近挺能折腾?”
薛荣笑了笑,道:“听说什么了?”
在某公立医院担任主任医生的谭枫笑得格外温和,像对待一个上门问药的患者,薛荣看着他笑得一脸贱样,又道:“别用看患者的眼光看我,手痒想玩手术刀滚回医院去。”
谭枫笑得更加温柔了,道:“这不是听着大八卦了吗?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让陆安包养了三年?陆安一怒之下把你蹬了,还把家里东西都搬空了?哎,我还听说,陆安把你那些极品亲戚都涮了一遍,反正闹得鸡犬不宁,你们家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有,要不要我把听到的版本都给你讲一遍,今天我乐得再手术台上都忍不住笑。”
薛荣把玩着杯子道:“我当他是白水,怎么着都行,没什么脾气,这几天发现那家伙是坐在炉子上的水,看着跟冷水一样,其实离烧开煮沸就差一点了。”
谭枫道:“什么意思?你是打算结婚了还继续玩他?”
薛荣没再吱声,笑了笑,仍旧继续喝酒,倒是谭枫想起了什么问着:“你是不是有个堂哥,叫薛达?刚才下班的时候听急诊室的人说出车祸被送进来了,伤得挺厉害,不知道死活呢。重点是你们薛家自己的私立医院拒收才转诊送过来的,一来一回折腾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看着挺够呛。”
薛荣不动声色道:“是吗?”
谭枫看他态度明白了大半,道:“他……”说罢又觉得问得太清楚没什么意思,便道:“你们家老爷子,估计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薛荣仍旧是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像是在谈论旁人的家事,而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道:“是吗?看来蛀虫也该到时候清理清理了。”
谭枫没来由觉得一阵阴风吹过似的,知道薛荣是要真的出手了,估计有一大波人要彻底倒霉了,不过有件事,他实在是拿不准,心里痒得很,便问道:“陆安真走了?”
薛荣道:“小家伙在我身边憋了三年,憋出一肚子火气,出去散散心也好。他提出要走,我刚开始真没想拦着,觉得走了就走了,这几天想想,有点舍不得,小家伙还是挺对胃口的,没吃够。”
谭枫嘴角抽了抽,觉得薛荣像个不要脸的老山鸡,直摇头,薛荣笑得怡然自得,继续喝酒。
等陆安离开第十天左右,淡定的薛先生终于笑不出来了,某些事端像是后遗症一样,一件两件,慢慢显露出来了,虽然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是严重影响到了薛先生的心情。
比如他虽然叫助理买了一打又一打新内裤,但是总觉得怎么穿都不舒服,他特意去翻看没被陆安顺走残留下来的那条(因为陆安搬家的时候薛先生穿在身上了!),商标都被剪掉了,看不出什么牌子,所以薛先生不管买了多么昂贵的新内裤,总觉得要么勒蛋,要么兜不住蛋似的,一点都不熨帖,这穿着不舒服的内裤走来走去,恼人得很!
再比如没人给他榨新鲜果汁蔬菜汁,也没人督促他多吃点青菜水果,薛先生没几天就上火了,嘴巴里出现了溃疡,说话都不利索了。明明记得以前偶尔溃疡,陆安会给他喷一种药,喷上就见效。薛荣特意回了一趟家,在卫生间里翻找了好长一会,没找到。薛先生讨厌去医院,所以硬熬着,熬出了第二个、第三个口腔溃疡,脸色阴沉,连话都懒得说了。
没有陆安做饭,薛荣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饭店,本就吃不惯,没胃口,口腔溃疡之后更加煎熬,看见油水汪汪的酒店饭菜就反胃,还不如只喝白开水。问题是终于某天晚上应酬之后,吃出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送进了医院,谭枫都被惊动了亲自赶过来,看着薛荣明显消瘦的身板还以为薛荣终于被某个敌手干掉,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