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特助随着陆安一起上了电梯,站在陆安身后,看着对方长长瘦瘦的身板,垂着眼睛笑着微微摇头,陆安从电梯镜子中看到了,问着:“你笑什么?”
宋特助没有避讳,直接说着:“最近跟朋友吃饭,说起过薛先生,很多人都知道您以前跟他同居过,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最近薛荣收购秦氏集团旗下酒店的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等着听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晚上你们俩个一起出现,万一听见什么,不要往心里去。”
陆安点了点头,说着:“谢谢。”
中午完全没有胃口,随便对付吃了一小块公司餐厅的三明治,下午有冗长的项目进展汇报,仍旧是诸多陌生的数据,陌生的术语,陆安一杯杯浓黑的苦咖啡提着神经,熬到将近六点才结束会议,宋特助已经等候在会议室门外,递给陆安一套衣服,说着:“您吩咐要去取的衣服。”
陆安应着,拎着衣服走到办公室换上。是套修身的黑色西装,为了配合晚上宴会特意买的。他最近一段时间消瘦得太厉害,以前的衣服都宽松出了半个码,穿上不怎么合身了。陆安换着衣服,瞧着这个昂贵服装品牌将自己身体包裹得像根冰冷直硬的钢条,完全没有休斯剪裁出的那种洒脱和人情味。
司机将陆安送到了约定的晚宴地点,陆安抬头看着刚刚易手的王冠酒店敞亮气派的大楼,想着薛荣这是要故意羞辱他吗?
陆安刚下车,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小秦总”,陆安对于这个称呼一直无法适应,觉得里面有着十足十的戏谑成分,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不满,便回身对着喊他的人笑着打招呼。对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前些日子陆安上门求过他帮忙,被拒绝了。此时这位老总笑脸盈盈地对陆安说着:“小秦总,想不到您和薛先生是这么亲密的关系,您早说嘛,看在薛先生的面子上,什么都好说,都好说!”
陆安笑了笑,没接这茬话,谈起了最近的一些行业形势,跟这位老总一起走进了会场。薛荣作为东家来得更早些,远远看见陆安,停下跟身边人的交谈,朝着陆安走来。陆安取了一杯酒,在薛荣走近之前先喝尽,喉咙有些灼烧的感觉,他放下杯子,薛荣也走到了眼前。
薛荣看了一眼空掉的酒杯,说着:“走,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陆安说着:“好,谢谢。”
薛荣介绍的人,也碰巧是陆安想要结交的,薛荣亲自引荐,对方打量陆安的目光自然多了几分复杂,陆安全当看不见,他现在处在有求于人的地位上,不管是攀了谁的交情,沾了谁的光,只要能达到目的,他统统不介意。
只要大哥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家业还算完好,只要二哥醒来的时候,这个家还能维持以前的样子,只要父母留下的东西,他还在守护着。至于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觥筹交错之间,陆安来者不拒,客客气气喝着酒,他的低姿态倒是不会叫人反感,跟谁都能聊得来几句,薛荣一直站在陆安身旁,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过度的亲昵,或者他的寸步不离已经是最亲密的表现了。
陆安已经喝得醉了,眼睛有些花,他没看清前面是谁在跟他敬酒,只听到那人说着:“小秦总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薛先生一直金屋藏娇不敢叫人知道秦家三公子是他帐中人呢!薛先生好手段!”
陆安压住心头强烈地恶心感,放下酒杯,说着:“您说笑了,是薛总热心,帮了家里大忙。”说完,朝着外面走去,说着:“有些醉了,抱歉,出去吹吹风,待会再跟您聊。”
陆安走到宴会厅外面,看到了酒店总经理,总经理瞧着陆安脚步虚浮,忙过来扶了一把,陆安说着:“帮我叫辆出租车。”
酒店经理有些为难地瞅瞅陆安身后的薛荣,薛荣伸手将陆安捞到自己身前,陆安推开他,说着:“离我远点。”
他走到酒店大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的地址,他得去看看二哥,每天都得去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安下来后蹲在路边冬青丛边上狂吐,胃酸和酒精灼伤了食道,最后吐出来斑斑血丝。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惨白着脸往医院门口走去,从大门到病房的这一小段路,今天走得格外漫长,陆安终于来到病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丧失了全部力气,他坐在病房门口,听着一片寂静中,唯有病房内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安静得毫无希望。
眼前停驻了一个人的双脚,陆安抬头,看到了薛荣。
半个小时后,薛荣带他回到家里,薛荣的家。
陆安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回到这个地方,他走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子,依稀还能看到以前生活的痕迹,当初搬东西的时候,太过匆忙,很多物件都来不及拿走,比如玄关墙壁上他亲手挑选的壁灯和挂画,比如沙发旁他亲手买来的地毯。
陆安站在门口,看着这片让他生出恐惧和怨恨的空间,脱下了外套,扔到地方,又扯下领带,一颗一颗解开衣服扣子,将衬衣也脱了下来,他光裸着上身,对薛荣说道:“你想要什么,给个痛快。”
他死水无澜的心底,还是划过些许难过,他本以为那段感情已经安然埋葬在了这里,而现在,无异于掘墓鞭尸,挫骨扬灰。
薛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了衣服遮蔽身体,陆安有些冷,他朝薛荣笑了笑,说着:“不要就算了。”他想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薛荣突然攥住了陆安的手腕,陆安又是苦笑道:“我现在一分钟都要掰开来用,您有什么打算就直接点,我知道您收购王冠酒店给的报价高了很多,按照市场行情,高出来的那部分钱,你白睡我一辈子都是亏的,所以给个痛快行吗?”
陆安想了想,又浅笑着说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明码交易,谁也不吃亏就成,就算不是你,换了别人能给这么大一笔救命钱,怎么睡我我都答应,玩死我都成。”
陆安又等了片刻,见薛荣只是皱着眉头看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耗没了,便往后撤了两步,说着:“你不要就算了,我还要赶回家看看两个孩子,时间太晚不回去,他们不睡觉。薛先生,您还有别的事吗?”
第29章 脱轨篇06
陆安迷恋薛荣的时候,连同薛先生惯有的不动声色都觉得是无与伦比的男人魅力,他知道薛先生看上去不喜形于色,其实心里藏着很多恶趣味的小心思,比如他会在沉默盯着你片刻后猛然将你扛到肩膀上,扔床上就吃,然后趴在你耳边说着衣领露太低了,或者闲散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你做饭,然后从后面搂住就地正法,说是围裙系带显得腰好细。
那段岁月中的陆安,觉得薛荣的严肃比大哥秦炎的冷酷刻板更加生动,更加有余韵回味,他喜欢偷偷摸摸挖掘薛荣一本正经之下的各种小小恶劣念头,当成生活的情趣,乐此不疲,甚至生出他们是相爱的错觉。
而此时,已经脱光上衣的陆安看着薛荣沉沉的目光,面对已经沉默良久,不言不语的薛先生,只觉得眼下的对峙对无异于是一场残酷的刑罚,他早就碾落成泥的尊严好像再次被赤条条地鞭笞成灰。当年他对于薛荣家里那些说他是被包养的兔爷之类的话嗤之以鼻,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因为他底气足着呢,知道有秦家庇护,也知道自己有自己的事业,他以为自己的喜欢堂堂正正,不掺杂任何龌龊心思和利益交换,就是喜欢,就是爱,干干净净,就是纯粹想跟他在一起。
那时候就算是听到再难听的话,遇到再极品的人,他的腰板却是一直挺得直直的,哪怕是后来跟薛荣闹僵,他仍旧可以不可一世地仰仗自己的家族,仰仗自己的事业,去给薛荣下马威。
只是现在回头一想,只觉得当时也就是年少无知时候的一场酣畅春梦,虽然不至于觉得后悔怨恨,但是仍有了几分可笑的意味,特别是跟今时今境对比。
他为什么会站在薛荣面前,为什么自动自主地解开衣扣,为什么主动问着薛荣要不要上床?还不是因为钱,因为秦家集团的运转需要救命钱,因为他想要用薛荣高价收购王冠酒店的钱盘活马上要分崩离析的家业。不过是几个月前,他还盛气凌人地鄙视着说他为钱缠着薛荣的那些人,而今,他倒是实实在在地为了钱,问着薛荣要不要上床。
陆安愈发觉得冷,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白衬衣,轻飘飘的一件衣服,抓住手里却重似千钧,累得他差点直不起腰,他问着:“您要是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就先走了,王冠酒店是个成熟的品牌,相信薛先生会把他运营得更好,对得起这个高价。”
薛荣走近陆安身前,将他手中的衣服抽走,扔到一旁,说着:“上去洗澡。”
陆安像是被突然惊到,身子往后一缩,明显抖了一下,眼睛睁得圆圆的,胸膛明显起伏,薛荣瞧着他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眸色更沉,眉间终于紧锁。陆安别过目光,快步踏上楼梯,上了二楼。
他几乎是本能地直接来到主卧室的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然后将门关上,转身走到走廊尽头角落里的客房。客房里的布置没有什么改变,一看就是经过家政之手,整洁干净,什么都不缺,也没有多余的温存东西。从这个角落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小公园的一角,正好是个能划船的小湖,以前薛荣不在家的时候,陆安喜欢捧着电脑趴到窗台上,靠着舒服的靠垫,敲打键盘,那头脑中的故事慢条斯理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