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望舒点点头表示默许,他现在是FT的快递员,前年跟上步伐搞了个快递点,每天都有几百上千个件到这里,他觉得扬城人有钱不是白说的,看看这快递数量就知道了。
王胖身宽体胖,大冷天的硬是一身汗,他坐下来大口喝了水狂野的抹嘴,余光瞥见于望舒抽烟的跷二郎腿姿势眼皮直跳,下意识的坐好像是在老师面前紧张的学生。
他和于望舒的认识很微妙,于望舒刚来扬城的时候到他店里拿快递说这的风景而且干净,那时的于望舒比现在要沧桑点,王胖脑子词汇量有限,瞅着他就觉得有些疲累。后来于望舒找工作一直碰壁他就随口一说要不要干快递,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还做的有声有色,在他的帮助下自己轻松不少而且收益不断增长。王胖把驿站分割出一个小门面用来卖炒饭,开在两大学中间再加上他不俗的厨艺,这生意还真是特别好。
和于望舒一起工作三年,王胖越发觉得他和自己不一样,在他的印象里于望舒对自己很苛刻,即使是最忙碌的那天都会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就像是容不了一点沙子,偏偏这人糙的很,有时文静的像个姑娘,有时又狂野的让他这个莽夫都觉得吃不消。
于望舒见王胖紧张的样子好笑:“你怎么坐的像是个小姑娘。”
“还不是你气场太强大了,我总感觉跟你格格不入。”
于望舒凝视着屏幕里的徐璈,突然嬉皮笑脸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凝重的男人不是他:“看你这话说的,什么气场不气场,我可没有那玩意。”
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那个受人追捧的小公子。
把烟掐断用力呼出一口气,于望舒抬起手看看时间:“来兼职的学生快到了吧。”
“他们啊说是10点来。”
10点05分的时候驿站开始大忙碌,双十一的快递积压成山把四个人忙的够呛,于望舒还要一边看着录像,因为人太多容易出事,去年双十一的时候有人就被偷手机最后都报警了,手机找到了吗?很显然没有。
上午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在这番忙碌中被他抛到脑后,同学的消息在晚上才得以回复,空难案最近是大新闻,于望舒每次打开手机都会收到各种软件的头条提醒,无一不是这次空难的提醒,而徐璈的名字也重新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诶望舒啊,我记得你也是明大的吧。”王胖做了点菜,边看手机边问。
而这句话无疑是在四人中放了一个炸弹突然炸了,来兼职的两位姑娘是附近学院的学生,一听二老板是明大的立马双眼放光震惊道:“舒哥你是明大的学生!”
“我的天呐。”
于望舒没想到俩姑娘反应这么大,无奈掏掏耳朵不以为然道:“以前是,现在不是。”的确不是,连毕业照里都没自己的身影,他顶多是挂名了个明大学生,“是不是惊讶于我竟然做了快递员?”
这次连王胖子都跟着点头了,于望舒站在货架前而手里还拿着仪器扫描,定了一会转身指着电视里的徐璈说:“我和他还是同学呢你们信不信。”
王胖子率先摇头,但几秒后又点头:“我信。”
旁边两位员工嘴巴张的老大:“明大排名前十是一等一的学校,我高中那会班里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念书啊。”
于望舒对等级没概念,或者说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他将仪器对准快递码随着一声清脆的‘滴——’响起,哈哈大笑:“你们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能进去念书挺悬,录取人数是最后一个,于望舒结合自己的身份有时会想是不是拼爹的原因,因为和其他学生比起来自己的分数不算什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难的题目都有人做满分。
“不是,舒哥你别开玩笑啊,你真和大律师是同学啊,他的长相在网上都很火呢。”
“火?”这下于望舒是真懵逼了,打开手机看了看徐璈的微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迷妹还不少。
不过他转念想想也是,相貌、事业、家世三者结合必须得是天之骄子。
“他在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了。”
“大学那会很多姑娘都喜欢他,那时姑娘已经很大胆了,半路拦人、楼下表白都干过。”
“然后呢?”
这时有个进来取件,三个观众津津有味的听他讲八卦动都不动,于望舒把快递找出来,等人走了才说:“然后他就搬走了呗,他不care人家姑娘的表白,反正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一大男人关注他干嘛。”这八卦没法说,难道说徐璈很长时间都和他混在一起啪啪啪?
“我还差点成为他的妹婿信不信,他有个妹妹叫徐蓉。行了行了干活吧,晚上还有一次高峰期。”
“哦。”其中一员叫张玉的小姑娘眼光在男人手臂上转了几眼,欲言又止。
于望舒打着哈哈装累,今天这心情有些惆怅,上二楼房间看时间还早,他找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妈。”
“嗯你那边忙完了?”于妈是大学老师平日清闲的很,这会接到儿子电话有些高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就是突然想你了呗,妈,最近我爸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于妈的笑容有些凝滞,她叹气摸了摸鬓边:“一般都是月初打,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他了,你不是不愿意提吗。”
于望舒静默了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瘫在床铺上望向天花板,抬起手臂看了看表,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毕竟是我老子,我当时有些冲动了,在外面这些年有时候会想他在牢里过的好不好,20年现在才过了4年。”
当年于爸是个市长,权利没有书记大但也能干点事,平日表现如常直到警察持着搜捕令到家里,于望舒知道这家散了,书记贪污腐败被人告发,结果由一根线牵引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官员,而于爸就是其中一个,上级对于爸执行双规处理,于爸背着家里人受贿一百万并且利用职权开后门,那一天天都塌了。好在于爸认罪态度好,吐出更多的人立功这才判了二十年。
于望舒记得自己见到于爸的第一面就问:“我这手表是干净的吗?”
于爸什么话都没有,垂头丧气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平时带笑的脸这时如同打蔫的茄子彻底完了,他深深的叹口气道:“小潇,手表是干净的。”
于望舒想他当时一定很崩溃,有时人崩溃到极点时哭不出来的,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出来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京都这个城市有点事都会传遍更何况是在官家这条船上,在明大念书的人不少,大家都是法学系的能不关注这些事吗?
教授的语气变了,同学的眼神变了。
来抓于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璈的爸爸。
于望舒盯着秒针,语气缥缈:“他平时掩藏的太好了。”
于妈感叹道:“是啊,要不哪天你回来了,我们去牢里看看他,你这孩子非要跑那么远的扬城吗,难道在这就不好发展,你要逃在外面一辈子吗?”
第3章
于望舒下意识的给自己狡辩:“妈我没有逃。”
“知子莫若母,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于妈这一句话让于望舒说不出话,粗糙的指腹互相捻了捻,嘴中苦涩总算是卸下了面具来:“我在这干的挺好的,都听你的,过年前我们去看他一回。”
“小潇啊。”于妈口气放缓,视线落在墙上的结婚照上,“他可能不是个好干部,但他父亲做的还是称职的,于我而言他也是个好丈夫,事情已经发生无法逃避,你看我不也是在学校里扛过来了吗。”
“诶呦妈你真的别想太多,我都这么大了脑子啊好使。”
20xx年的京都反腐达到新高度,于望舒也不是没看见别人落网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份自尊的抗衡,心理落差太大也让他有点逃避这个社会,戴上帽子容易,脱下可就难了。
他和于妈聊了会最近的状态,说再见前听于妈说:“你也认识不少朋友,总有几个还能说上话的,要不让他们帮帮忙,你一个明大的学生做快递员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以后会后悔。”
于妈的性子是外表坚硬但对家里人温柔似水的,年纪大了就改不了唠叨这毛病,大学老师怎么了,大学老师也是人啊。
于望舒倒想和朋友疏通关系啊,但那些哥们早年就把他拒绝的很彻底,何必又去打脸呢。
于是他笑了笑,说:“妈你可别这么想,现在名校毕业的大学生都能在菜场卖猪肉,我当快递员怎么了,而且大学生现在在给我打工,偶尔我也和同学聊天,他们混的并不好。”比如说自己是研究生就自持过高张嘴要高额工资,给自己的定位高了那还能摆正心态吗?大城市竞争强压力大,多少人愁的觉都睡不好。
有人说他变怂了,不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阳光小子,对他承认自己的心变小了。
于望舒看时间确实不早了,经过和家长的聊天心情也好了很多,“我啊一定会养好自己然后让您晚年无忧的,妈你早点睡吧,我还要整理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