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光 (阿墓七)

　　“肖霖，肖霖……”
　　肖霖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旭就在他眼前，喊着他的名字。
　　他怔怔的看着林旭，突然眼眶一热，又笑了起来，将林旭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林旭本是坐着的，随着肖霖的动作又躺回了他身边。想着肖霖眼带泪光的笑，他问：“刚才你梦到了什么？”
　　刚才林旭在睡梦中，感觉到肖霖身体微微发抖，喊了他几声没见回答，他觉得奇怪，便起身开了灯。灯亮起来，他看到肖霖瑟缩着身子，紧锁着眉头，似乎感觉很痛苦。林旭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摇着他的身子，喊他的名字，想让他清醒过来，想让他挣脱那种痛苦。
　　“林旭，你真的不会想你的爸妈吗？”
　　“不想。”林旭挪挪身子，对上肖霖的眼睛，顿了顿，又问他，“你想吗？”
　　“想，经常在想……”
　　林旭感觉到肖霖的身体还微微的颤抖着，便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想让他平复下来。肖霖望着他，好久才放松了身体，慢慢翻了身，紧靠林旭躺着。
　　“我忘不掉……”肖霖仰面看着，不知看向哪处，陷入了回忆了，缓缓的将困着自己的记忆说与林旭。
　　那一年他12岁，正值放暑假。
　　年纪小时大家总是不喜欢待在家里，他也一样，总喜欢出去玩。那一天他和往常在外面和别的小伙伴玩，直到天将暗才回了家。平时这个点妈妈已经在准备晚饭了，那天他到家的时候，家里却空无一人。
　　他当时以为是爸妈加班忘记告诉自己了。
　　他拿了平时爸妈总不让自己吃的零食，打开电视看起了动漫，想着现在没人管正好尽情的看，尽情吃，当时他还在心里偷乐。平时爸妈管的很严，不让自己多看，总说对眼睛不好，不让自己吃零食，总说不健康。
　　他等到很晚，动漫早就放完了，可是他爸妈还是没有回来。他先打了妈妈的电话，无人接听。然后他又打了爸爸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肚子实在很饿，他又从冰箱里拿了点零食，坐在客厅里吃，边吃着边打着电话，电话那头始终是无人接听。
　　当时的自己也没有多想，等着等着就在客厅里睡着了。直到半夜，被门铃声惊醒。他以为是爸妈回来，起身去开门，看到的却是爸爸的同事李叔。这个李叔和爸爸的关系不错，平时也常来他家。李叔站在门外，也不进来，眼眶微红，脸色有些难看。
　　李叔对他说，他爸妈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已经走了。
　　他听到这句话时，还反应不过来“走了”是什么概念。他以为是李叔在跟他开玩笑，明明中午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和自己谈笑着吃饭，什么叫走了？他恍惚着跟着李叔来到医院，那里围着一些人，看到他时围上来安慰他，他当时抬头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大人，还是云里雾里。
　　然后有人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那人依次掀开了白布，他看到自己的爸妈，分别安静的躺在两张病床上。他上前，又停下，一时不知道该跑向谁。他瘫坐在地上望着躺在那里的两个人，放声哭了起来。
　　他知道，爸妈永远回不来了。
　　肖霖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事，这些事他想忘怎么也忘不掉。
　　“肖霖……”林旭听着，开始自责起来。
　　他想起昨天回来打开手机时满屏都是肖霖的未接来电，昨天他找不到自己时又是怎样的心情，而他昨天还那样对他。
　　“以前，我爸我妈工作也忙，但也经常抽空带我去玩。每年我们都会出去旅行一次。那时，我真的很开心。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离开我，那么突然……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困于黑暗中，找不到出口，那黑暗使我恐惧。”
　　肖霖寻找着林旭的手，终于握上，紧紧扣着，对上林旭的眼睛：“刚才，我在梦里第一次看到了光亮，是你，林旭……”
　　肖霖第一次跟林旭说起这些，之前他只是说过一次，说爸妈在他小时候离开了。此刻林旭听着只觉得心口发疼，肖霖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在他面前摊开。想着肖霖在这样的噩梦中一个人过了五年，恨不得穿越回去陪在当年的肖霖身边。
　　“昨天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怕你也会突然不见……”
　　肖霖声音有些哽咽：“林旭，别离开我。”
　　林旭上前抵住肖霖的额头，缓缓对他说：“我离不开你。”

　　☆、老家

　　林旭的老家是在一个旅游小镇上，可以说是一个山水小城。整个镇由山包揽着，中间有一条河穿流而过。镇上的房子就沿着河两岸分布，每隔一段就会看到一座古老的桥，联系左右两岸。
　　站在屋外，望得见山，看的见水。
　　林旭说，他们那里，沿着河还特别修了自行车道，他以前没事就会在那骑车，有时骑上一天也不觉得累。
　　到他家之前，林旭开玩笑的对肖霖说，我是带你回来见家长，你看起来那么乖，我爷爷奶奶肯定喜欢你。
　　林旭说的没错，林旭的爷爷奶奶确实很喜欢肖霖。林旭自过年到高考结束，也有将近半年没有回家了。可是到家之后，他爷爷奶奶见他带了个人回来，也不管半年没见林旭了，没去管他，就只顾着招呼肖霖了。刚放下行李，就拉着肖霖在客厅坐下，然后催着林旭到楼上去收拾房间。
　　林旭的爷爷稍微沉默一些，奶奶倒是十分热情，拿出了自己做的本地的特产，招呼肖霖，又问了不少问题。
　　“今年多大了？”
　　“是哪个地方的人？”
　　“喜欢吃什么？”
　　“要来玩多久？”
　　……
　　肖霖听着，也一一答了。爷爷虽然沉默，但也一直在一边听着，也跟他讲了点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说让林旭带他好好去玩。
　　林旭回到客厅时刚好听到爷爷对肖霖说让他带他出去玩，就径直拉起肖霖，“走，我们去玩吧！”
　　爷爷看看林旭：“小旭，那么快就下来了房间收拾好了？”
　　“没有，我要赶紧带他去玩啊。”
　　“你那房间半年没人住了，你不收拾，你们怎么睡？”
　　“平时都是奶奶帮我收拾的啊，是吧，奶奶。”林旭笑着抱着奶奶的肩膀，语气中有些撒娇的感觉。
　　其实林旭平时在家也基本上不干活，今天恐是有肖霖在，想让林旭懂事点。爷爷突然严肃起来：“你那么大了，还不会收拾自己的房间吗？”
　　林旭看着爷爷严肃的表情有些害怕，突然不敢说话了。
　　“哎，你这么吓小旭干嘛，小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好好去玩嘛！”奶奶倒是维护起林旭来，转脸又对林旭说：“你们去玩吧，我去收拾。”
　　肖霖看奶奶要去给他们收拾房间，突然上前阻止，道；“奶奶，不用，我去收拾吧。”
　　爷爷听了，看看林旭：“你看看肖霖，你们一样的年纪，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多向人家学学。”
　　林旭一脸委屈，“好好好，我这就去。”说着，拉着肖霖上了楼。
　　刚进到房间，林旭就无奈的吐槽起来：“我爷爷怎么和我哥一样，多向肖霖学学！”
　　“你爷爷奶奶很热情。”
　　“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肖霖把刚才的聊天内容给林旭说一遍。
　　“哈哈哈哈哈，看来他们是真喜欢你。”
　　林旭还是第一次在家打扫房间，他们一起把被子，床单拿出去晒，又找来抹布讲房间里里外外擦了个遍，整理完都差不多天黑了。刚整理完，就叫他们下去吃饭。
　　林旭的爷爷奶奶为了接待肖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奶奶，你做了那么多菜啊，这比过年还丰盛啊。”林旭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好久没吃奶奶做的菜了。”
　　“林旭，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客人还在呢，你就先吃了？”见林旭的动作，爷爷又训斥起他来，转脸又对肖霖笑起来，“肖霖，你不用客气，就把这当自己家。”
　　林旭把刚才夹起的肉吃完：“对啊，肖霖又不是客人，是家人，不用见外啊。”说完他冲肖霖吐着舌头笑起来。
　　“你这孩子。”林旭他爷爷其实也习惯林旭这样了，也不再管他，转而又给肖霖夹菜，让他多吃点。
　　林旭他奶奶也是，一直往肖霖碗里夹菜。
　　肖霖有些不好意思，忙阻止着道：“爷爷奶奶，我自己来就行了。”说完又偷偷向林旭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旭看到了肖霖那目光，自己也夹了点上去：“多吃点！”
　　肖霖看着他的动作侧头瞪了他一眼，但看着满满一碗菜，也只能埋头吃饭。一边吃着还一边阻止爷爷奶奶夹菜，一顿饭吃下来肖霖觉得吃了平时的两倍饭量。
　　以前肖霖也收拾惯了，吃完饭主动帮着收拾碗筷、洗碗。林旭倒是和平时一样，吃完饭直接到一旁看电视，好像他才是客人。爷爷见了又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只得进了厨房，把奶奶请出去，自己和肖霖一起洗碗。
　　林旭拿起碗，叹了口气，自己以往不干活，没想到因为肖霖的到来反而自己要打扫房间又要洗碗，对着肖霖抱怨起来。肖霖似乎站在爷爷奶奶那边，说以后要让他多做点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