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他便进了书房，想事情的时候不习惯开着灯，他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两腿交叠，手肘支在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叉，像是一尊雕塑。
付家，司炎，沈家，蒋家在一条绳上，沈家，司寒如今在一条船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不知道，艾叔，黄叔是什么选择，爷爷又会怎么做？难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不由的想起了之前艾森对他说过的话，体制里，永远没有事不关己，更不可能高高挂起，他只能庆幸，杨老将军还在，能够在他第一次经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做出指引，越是深入，越是明白，他的能力还欠缺的很，见识还少得多，至少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已经有些让他紧张，迷茫不确定，所有隐藏在深处的缺点好似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他游移不定，瞻前顾后，走路是最简单的，但是要选择正确的路却是最难的。
他想，明天送烨然去学校之后，看来要去老爷子那儿走一趟了。
沈石楠回京没有回家里去住，也没有回单位安排的地方，而是去了朝阳区的公安厅家属楼小复式楼层区，司机越启新已跟随他多年，很有默契，他先是停在了楼下，此时已经很晚了，小区很安静，车里更是安静的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前排的越启新在等着沈石楠的答案，他目不斜视，不回头却知道沈石楠在看A座7层的房子，住户不是别人，而是沈石楠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沈石桐，至于两个人的血缘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石楠看了一会儿，道“关了车灯”。
司机只好照做，黑暗中他忍不住看了眼7层。
楼上的人也在窗帘的缝隙中看着楼下停在树下的那辆车，他目光炯炯有神，像是鹰隼，蛰伏在黑暗中。
许久，像是黑暗中的雕塑的他突然动了一下，从卧室走了出去开了客厅的灯，这一下，仿佛是谁从暂停摁到了播放，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沈石楠微微蹙眉，拍了拍越启新的肩膀，一句话未说便下了车，越启新默契的把车开走。
沈石桐回了卧室，于黑暗中看着楼下，微微勾起了唇。
第67章 司家
门铃响了起来，穿着家居服的沈石桐走过去开了门，露出微微讶然的神色，道“这么晚回京？”说着，他让开门口放对方进来。
沈石楠状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下屋内，道“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要喝点什么？”沈石桐已经打开了冰箱，转移了话题，似乎是要留给沈石楠无限遐想。
沈石楠却是一点都不放过，执着的问道“你这么晚没有睡，近期有什么案子压力这么大？”
沈石桐从冰箱前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沈石楠，冷冷道“我看你是不渴”。
熟知沈石桐脾气大得很，沈石楠也不敢惹，他轻咳一声，道“茶”。
沈石桐瞥了下嘴像是一丝冷笑，道“没有”他‘啪’的一声关上冰箱门，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了几口，玻璃杯就放在了茶几上，‘叮’的一声，他神情恹恹道“客房空着，每天有人打扫”便朝楼上走去。
沈石楠微微蹙眉，带着些无奈，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待看到那楼梯上的人突然回头冷冷的而看着他，他顿了顿，道“那，明天再说吧”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在家里，一方大员沈石楠会是这个样子。
沈石楠大概也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到桌子上沈石桐喝剩下的那杯水，拿了过来，一口喝完这才回了客房。
第二天沈石楠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才醒过来的，他拿起表一，才六点半，他本身是休假回来的，顺带办一些小小的公事，难得轻松，实在不需要这么早起床，但是外面的响声又是沈石桐发出来的，他在床上躺了五分钟，不时的看一看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房门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向来处事果决的他愣是在床上犹豫不定了十分钟才恋恋不舍的起了床。
他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客厅没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沈石桐常年在办公室而略显的苍白消瘦的上半身毫无遗漏的展示在他面前，他松松的系着灰色运动裤的松紧带，赤着脚，这样的深秋天气，让人看起来都觉得冷。
沈石楠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习惯说过多少次了”。
沈石桐不置可否，把黄油涂在面包上，道“煎蛋在厨房。”
沈石桐不应，沈石楠也没有办法，他心里叹口气去厨房把自己的早餐端了出来，沈石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给自己倒了杯矿泉水起身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里面还放着昨天晚上看过的台，正好是与晚间新闻遥相呼应的早间新闻。
‘播报早间新闻……吉尔斯……’
没什么重要的新闻，沈石楠也把注意力收了回来，沈石桐放在遥控器道“你昨天要说什么？”
沈石楠把最后一口煎蛋吃掉喝了粥，道“罗杨胜寒”。
沈石桐似乎是发出一声不屑，道“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罗家小子了？”罗家的比他们还小差不多一个辈儿，杨家缺了一代直系，谁知道还能起多大的作用。
“罗杨胜寒说昨天让银色面包车撞了，车牌号XXXXXX”。
沈石桐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他看了看还坐在那里的沈石楠道“没什么事儿可以走了吧？你还没有回家吧？”。
沈石楠黑黝黝的眸子看了看他，面上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默默的起身把餐桌上的餐具收拾了一番进了厨房。
沈石桐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拿起遥控器换起了台，沈石楠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道“你心情好的时候换台就特别快，就像现在。”
沈石桐当下就要把手里的遥控器扔过去，他看了看手里的遥控器，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昨天刚换，卖电视的都已经生气了，犹豫了片刻把左手边的抱枕扔了过去。
沈石楠哈哈笑起来，厨房这才传来水声。
近来学成区交管局的大队长有些忙，‘银色面包车’就像是一个接头暗号一般，来往的领导都要提上那么几句，让他要多加注意，要求限期找到车主，当然，领导自然也比以往多了一倍，这普通的颜色面包车，车主难道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近来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案要案，大队长云里雾里却也不敢有半点含糊，抓紧人马迅速调查，从车牌号入手，很快就得到了有效讯息，车主叫张强。
把人带到局里，进行正常的问话，只是发现这个人抵在不太干净，近来却没有生什么事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更不曾出现过撞车蹭人事件，也未曾查到相干监控。
交管局局长倒是疑惑起来，电话打去了交通厅以前的老领导那里，软磨硬泡，老领导神秘兮兮的透了个底，道“常家查的人”。
不用说，这背后的关系就不会简单，老领导这边扣了下属的电话马上就给沈石桐秘书去了线，沈石桐听完秘书的汇报，只淡淡道“继续”。
这两字就耐人寻味了，秘书原模原样的给这位老领导学了去，老领导扣了电话，摸了摸下巴，这继续是继续压着人不放，还是继续查？这继续查到底是查什么？不过要想压着人不放，就需要找出点理由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常家，沈家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常家又是那头的，这事情是应付了事还是借力上青天，反正已经把常家给交代出去了，心里下了决定，他便立马打电话让下头的人继续查，恨不得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个人的祖上三代都查清楚。
苹果园本是干部家属楼，此时也都下班回家，家家户户都传来了饭香，司炎的母亲汪珍和阿姨在厨房忙着，家里装饰豪华，沙发上还放着汪珍最爱靠的靠枕，电视柜上还有他们的照片，司寒冷冷的看着，他与这个家自然是格格不入的，就算是亲生的司父，久而久之都觉得司寒在这个饭桌上会让家人觉得尴尬，隐隐的便开始讨厌司寒，不喜他的到来，这个消瘦苍白的像是鬼一样儿子，会让他想起那些丢脸的让同事耻笑，让上司多年都不提拔自己的事情，他对他渐渐的也只有冷漠和厌恶，好在那个儿子也不常回来，这让这位父亲偶尔会浮现出一丝丝的愧疚感，散发一下慈父的光辉让秘书去送些东西表示下关怀，他本人是从不露面的。
‘咚’的一声，像是重物坠落到木质的地板上，司寒看了看天花板，嘴角勾起个冰冷的弧度。
汪珍自然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她洗了洗手，出了厨房便欲上楼，只是在看到客厅里突兀的坐着的司寒的时候慢了几步，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司父快要回来了，她转头吩咐阿姨给司寒一进门倒过一杯水就没再续杯的杯子倒上茶，阿姨应了，这才上了楼。
司寒看着她上楼的身影，可想而知这个女人上楼会说些什么，大约是司父要回来了，让司炎收敛收敛，让司父能够看到一个乖巧孝顺又能干的‘好儿子’，一个温柔体贴对非亲生的司寒一视同仁的‘好妻子’。
他自然也知道楼上的司炎气急败坏摔这扔那的原因，无非是他正在想把那两个捞出来的时候，为他办事的，也是他最信任的，知道最多的张强也被带去了警局，这让他忐忑不安，三个手下全都进去了，他的那些个小动作怕是遮不住了，这一定会让他坐立不定寝食难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