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字入木三分。
徐南柯瞧他在雨夜里跪了一夜,第二日又将自己收拾干净,背着柴去了学堂。
徐南柯跟在他身后。
他却没能顺利进入学堂中。
有几个小孩子将他拦在溪边,笑嘻嘻地推搡他,不一会儿就把小谢长襟弄溪水里去了,冰凉刺骨,他浑身湿透,也没什么表情,爬起来就跑,又被几个孩子追了回来,推倒在地。
徐南柯看了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紧接着就见其中一个孩子穿着稍微富贵一点,看起来是这群人中的老大,笑嘻嘻地问道:“字写得好?我倒是要看看手废了,还写得好不好。”
他将谢长襟的手踩在脚下。
其他几个孩子手里还提着自己豢养的一些鸡啊兔子之类的东西,放在笼子里,此时打开笼子,笑着掏出来摁进小三师兄嘴巴和鼻子里,兔子毛遍地都是,小三师兄嘴边流血,一声不吭,身体却微微发着抖,脸上已经被惊慌失措的鸡和兔子一起咬伤了,毛茸茸的兔子蹦到他眼皮上。
“这次我有更加好玩的主意了,让他生吃!”有个小孩子笑着道。
看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做了。
徐南柯身体发凉,站在旁边火冒三丈,却毫无办法,此时身边突然身形一晃,只见三师兄本人过来了,劈掌就是打向那几个欺负他的小孩子。
徐南柯现在却是明白了,为何三师兄那么多怪癖,见了毛茸茸的东西就浑身僵硬,为人俊雅,却反而写了一手丑字。
只是他现在攻击心魔里的幻象,却只能令他自己受到反噬。必须阻止他——
果然,三师兄脸色发白,眸中尽是冷意与恨意,一道一道真气打在那几个笑得张狂的小孩子身上,那些小孩子却完全无反应,幻想散去了又复还来,只有三师兄受到反噬,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三师兄!”徐南柯上前一步,手中也没有剑,只能合掌去挡三师兄的真气,他喊道:“你清醒点,是我!”
谢长襟不管不顾,眼睛已经是猩红模样,一剑朝他刺过来,徐南柯勉强躲避,才避开这一剑,但是没想到他一闪开,谢长襟这一剑又刺中了那几个幻象中的小孩儿,而他自己又是被重重反噬,狼狈地吐出血来。
徐南柯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上前一步就握住他的剑,鲜血瞬间从手掌中淌出来,谢长襟眼里全是森然恨意,看不到他,正要抽剑,却被徐南柯一下子抓住肩膀。
徐南柯点了谢长襟周身几个穴道,将真气灌进去,大声道:“这是心魔,你醒醒!”
他声音灌输了真气,震得耳朵生生作疼。
谢长襟仿佛一下子被惊醒一般,从什么梦魇当中,这才缓缓看向他,嘴角还挂着血,脸上有片刻的茫然,仓惶无措的神情一闪而逝,转而变成了面具般的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和沈小寄重逢,嗯,我知道写三师兄你们都不耐烦了,可是我稀饭三师兄,所以就把他副本写了,明天还有一点三师兄的情节。
他对徐南柯没有那种喜欢的感情,就是为兄为长那种,竹马。
☆、第41章 言之(二)
风云变幻,那几个小孩的幻象如同漩涡一般被吸了进去, 倏然消失。
徐南柯松了口气, 谢长襟应该是稍微清醒了一些了。
谢长襟剑仍然捏在手上, 做出防备的状态, 冷冷道:“你怎么进来了?”
徐南柯叹了口气, 道:“师父说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谢长襟脸色阴沉,冷冷一笑:“无需你帮助, 我杀了那几人便可化解了。”
“你杀不了他们。”徐南柯道:“你难道还不明白, 这是幻象, 你只会杀了你自己, 现在随我出去吧。”
谢长襟森然地看他一眼, 视线又落在他流了血的手掌上,微微蹙眉, 别开了视线,才漫不经心地问:“没有受伤吧?”
徐南柯道:“我没有用实体进来, 怎么会受伤, 受伤的只会是你,三师兄。”
谢长襟顿了下, 说:“也对。”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片刻后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徐南柯匆匆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追了上去,虽然能够感觉到痛觉,但是这只是幻象而已, 他自己的身体还在外面被师父看着呢。
谢长襟没有理会他,只是脸色阴郁,一直朝前走。
徐南柯只能跟着他,见他走回那墓碑前,倒提着剑,剑上还有殷红的血,站了不知道多久,仿佛有一天一夜那么久,狂风将他衣襟吹得非常单薄,脸色像能够滴出水来,是徐南柯所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冷意。
原来这就是三师兄的心魔。
徐南柯沉默着,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自己虽然无父无母,但是小时候倒没有受过这种欺负。更何况他从来不知道三师兄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三师兄话少人冷,从不多袒露半句心思。
他想了想,上前道:“三师兄,现在跟我出去,师父在外边等着呢。”
谢长襟转过身来,淡淡道:“好。”
徐南柯在前面走了两步,忽而又回过头去,见谢长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草坡上的风胡乱拍在他身上,将他身形显得有些模糊。
徐南柯不由得问:“三师兄,又怎么了,你还不走?”
谢长襟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眸,冷冷道:“出去后,你若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就杀了你。”
徐南柯一点也不怕,仿佛看见了一只色厉内荏的假老虎,反而忍不住笑了笑,道:“既然现在是你有求于我,那我问你一件事情,这五年里沈寄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在哪里。”
谢长襟这才继续抬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嗤笑道:“我不过是个‘一向烦人’的人,在药王谷中你让沈寄不要与我计较,你忘了,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将‘烦人’二字贯彻到底,我和他废话什么。”
徐南柯追上去,气笑了:“你不告诉他,他就会一直误会我。”
谢长襟又道:“误会便误会,是你们两个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南柯:“……”
他不可思议,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睚眦必报到这个地步,把一句话记了五年。
谢长襟在前边走,白衣飘飞,负剑身后,边走边漫不经心道:“何况,当日对阵无凛时,我受了重伤,他居然将我一人丢在树林里,我也是时候报仇了。”
徐南柯:“…………”
完了,那他可不能带沈寄回孤鹜山,不能叫沈寄受三师兄和师父的欺负。
徐南柯以为自己在三师兄的心魔中待了几天几夜,其实不过几柱香的时间,他睁开眼睛,发现师父还待在旁边,正在为三师兄灌输真气。
徐南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得短短一段时间内,仿佛经历了许多,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他抬眸朝谢长襟看去,谢长襟依然没有醒过来,只是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徐南柯掸了掸衣服站起来,道:“师父,三师兄怎么样了?”
真水道长闭着眼睛,道:“他方才醒过来了一会儿,只是情绪波动太过,又昏迷过去了,但应当是在好转,你替我去取安神香来,让你三师兄好好睡上一觉。”
徐南柯心想,三师兄这心魔虽然解了,可自己毕竟是欠他的,更何况这么多年的修为,怎么还呢,便道:“三师兄受到的反噬呢,不如将他送到药王谷去,再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真水道长睁开眼睛,看了徐南柯一眼,道:“这倒不急,只是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做,待你下山后,去找江诗河一趟,让他为我弄来碧绿断玉钩,我要给你三师兄疗伤。”
徐南柯:“……”
这断玉钩在原剧情里可是只出现过一次啊,现在还不知道江诗河那里有没有,如果没有,自己去哪里找,早知道就不把断玉钩交给玄清师兄了,让他拿去为周丹青治疗,未免太浪费了。
徐南柯小气巴拉地想,也不知道五年前沈寄在清虚手底下受的重伤彻底好了没有,要是断玉钩还在手上,肯定要先给沈小寄和三师兄的。
真水道长催促他,道:“快些去,待会儿你三师兄醒过来见你还在这里,又要打你了。”
徐南柯这才出了屋子,朝着真水道长的竹楼去了,师父的药房里有各种他研究的奇怪玩意儿,徐南柯平时没有机会进来,此时还能不借此机会偷偷摸摸一番吗?只是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什么好用的法宝,全是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
他从中挑选了几张看起来比较有用的符箓,偷偷塞进自己怀里,然后装作如无其事地出来。
将安神香交给师父后,徐南柯发现二师兄的竹楼居然被打扫干净了,走近一看,发现居然住了人,只是下了结界,水波漾动,看不太清晰里面的模样。
难不成二师兄回来了不成?
徐南柯想到当日沈寄将从药王谷中取出来的最后一味药交给了无凛,想来无凛早就为二师兄化解了冥水之毒,二师兄现在应该恢复清醒了。
“二师兄。”徐南柯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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