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子放空了双眼,迷迷糊糊的回道:“把你们赶回来?您太高瞧我了,无钱无势哪有那么大的能奈,退出也好免得伤及无辜。”
梅子二哥看着走远的身影再也迈不开脚下的步子,他不是当年那个扯着衣角,眼泪相望的孩子了,他大哥看人回返忙问:“咋样了,这厂能不能开起来?”
“让梅子回来吧,熬不下去就算了这事儿没完。”
熏子在路上练着舞步——三步一颠颠,停顿时痴痴的笑了:想找个开头人?没那么简单的事儿!
陈威还是请了假他是一个不善表达情感的人,嘴上没个软乎话,心里却是万分思念,时常定位很高,总想着熏子离了他定是适应不了,瘦了、憔悴了、萎靡不振了,又矛盾的想锻炼对方的独立性、改改某些方面的惰性,每次电话中诉说的想念、肉麻的话,陈威说着让人滚犊子,实际心花怒放不为过,一年后的相见倒是他先沉不住气了,还没走进店门就听到他爸的吆喝声:“来喽来喽,咱省第一个硕士生做的干锅肥肠,咱省第一个硕士给找的炖盅,”看到进店的大儿子立马加句台词:“一会儿让咱县出去的第一批名牌大学生给你端盆子。”谁说他反映慢,“卖”儿子“卖”得顺溜。
这溜须必须打,陈威不顾一身干净板正的西服忙收拾起空碗菜盘子,儿子有所行动陈爸竖耳朵听音儿,有人窃窃私语:“家教真好大学生还这么听话啊,瞅瞅真收拾桌呢,白瞎那身衣服了。”
陈爸背着手对端着上摞的油碟子、油碗往厨房走的陈威说:“店里能忙到哪儿去,还用你专门请假回来一趟,赶紧把坐市里办公室的好衣服脱了,造埋汰了洗得好费劲了。”
“爸,我知道了。”陈威回头笑着回道,留意到临桌的撇嘴动作,他也觉得他爸显摆的有点儿过,不过自家爸觉得乐呵他就乐愿配合,钻进厨房看到熏子那一刻还是另他忍俊不禁,90度弯腰挥舞着锅铲子,背带背着睡着的儿子,解下系于熏子腰间的带子:“你就不怕小家伙栽锅里?”
熏子吱着牙笑得傻乎乎的,撞撞小媳妇,挤眉弄眼的说:“想我想的不行了吧,一猜你今儿个准回来,”在旧衣服上扒拉两下油腻的爪子,牵牵手摸摸小腰,小媳妇这身穿的细腰窄臀的看着他心痒痒,地点不对闲杂人太多不然真想下嘴啃两口。
陈老二受不了两人那腻歪劲儿,放下烧烤架子:“烤鱼啊。”出了厨房碰到取菜的陈爸:“哥,退后退后你急啥吗?整好就端出来了。”
陈爸没那个眼力价往厨房门口一蹲:“我就在这儿等着。”嗓门不大不小反正厨房内的两人是听得清楚,陈威让出怀中的儿子又把外套给自家爸披上:“您歇会儿,我妈呢。”
陈爸晃晃孙子瞄了眼继续挥舞锅铲子的熏子:“去看蘑菇了,菜整快点儿一屋子人等着呢。”
野生蘑菇数量太少,根本供应不上店里的炖菜和烧烤,卖蘑菇的上家推销了几次,虽是人工养的但味道还成,谈好了价格每天早上送货上门,头半年挺好,后半年价格一下子涨了一倍,张老爷子看长年有货也不在乎了,再后来规矩改了又改,价格提了又提,店里炖菜有些是提前一天预订,这下没了原材料就等于失信于人,开始说今天中午有新采的,陈妈还怕老爷们不会讲话特意跑一趟,让人生气的还有对门开的火锅店,有几次明明付了钱的看她们过去愣是把余下的一起打了包,要只有这事就算了,门前支个卤料摊子还卖起了肉丸子,留意到《俺家店》的丸子箱子下了架那头马上摆上,长辈们不在意陈威看不下去了。
“忙完店里这头你去接咱爷和姥爷晚上吃火锅,不是吹的我整出来不比他家差,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爷们喝了酒也好说话,你趁这个时候把老人拿下。”
“能行吗?”
“哟喝,”陈威端着烤鱼架子挪到盛菜的熏子旁边:“小样的空窗一年涨脾气了,哼哼,不是吓唬你,把我惹急了一年到头让你抱不到儿子,咱爷奶为了嘎豆准跟着我,看你咋得瑟。”都说嘎豆像陈威,这颠手抖腿的得瑟样更是如出一辙。
“听你得还不行吗?”熏子在人脸上啃出两排牙印子:“一会儿就去接人,咱俩晚上在店里住啊,一年没见了想得慌。”
“就这么办吧。”
一直心动的火锅终于派上了用场,等熏子抗着胖儿子出了店门,陈威着手开始准备,手头有钱就这点儿好,愿意干啥就干啥不假他人之手,买了中间放了隔档的炭火锅炉鸳鸯锅,店里炖肉的汤加些红枣、党参、当归……熬上几个小时就是顶好的中药汤底,放上自家的豆瓣酱独一无二辣的正宗,拌好蘸料——芝麻酱、腐乳、韭菜花、蒜蓉,羊肉、牛肉、黑猪肉、血肠、冻豆腐、酸菜、排骨、肉丸子、香肠、粉条……码了一大桌子,就等着人到齐点炉上桌。
熏子先回家通知了张老爷子,取好礼物让儿子坐上他的肩膀去了陈爷爷家,这趟陈家之行没费什么劲儿,专向老爷子软肋下手,给陈威的大爷爷带了好的眼药水,陈爷爷和三爷爷的风湿膏、高级皮腰带,金镯子给陈奶奶、张凤带上手,儿童车获得小闺女一声“爸爸”,陈爷爷叹气架势他始终摆不起来,这孩子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经历过什么他一清二楚,不说张家老爷子就说孙子陈阳在家那也是熏子哥这儿熏子哥那儿的,他们老了到不在乎什么,家里小的指望相互扶持呢。
相比较李姥爷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熏子溜须好李姥姥和铃子,等系腰带时李姥爷那老腰扭着灵活的不得了,手一挥人家不吃这套。
“姥爷,我和威子一起孝敬您。”
“受不起。”此后耳朵像塞了鹅毛般,听不到所有软话。
没招儿熏子向儿子求助:“来帮爸说几句好话。”
嘎豆一进屋就划拉出玩具箱子,一件件掏着正来劲儿,待搭不理的嘟囔:“干啥?”
“太爷不稀罕送的礼。”
嘎豆瞪着眼看着炕边那堆东西,啪啪走过去胖爪子按他太爷的肩膀,给人来个近距离正脸:“太爷啊,咋不稀罕啊,多多的钱俊呢。”真是看出来向着自家人了,东西都往他太爷怀里塞:“笨啊。”
有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孩子在中间搅合没人不心软地,更何况还是自己心里的宝贝蛋,李姥爷抱起曾孙子硬气掰咧的说:“不是上店里吃下晚饭吗?”
到了店熏子打小报告:“姥爷没拿下。”
陈威给正斜瞪眼的姥爷一个真诚地大笑脸,小声的回道:“慢慢来吧。”
除了逢年过节没有比这回人到的更齐了,吃着肥而不腻、口味醇厚的火锅喝着小酒话题渐渐活络,一整顿饭没有比熏子更忙的,给老的涮肉斟酒,小的挑肉喂饭,儿子还是一个挑剔的主儿,得先给他妹妹吃,熏子吹凉的肉他还不放心,非得自己吹上几口才能放他妹妹嘴里。
有客问:“你家有火锅啊?”
“没,没,”张老爷子抢了话头说道:“这不孩子学完回来了,几家人聚聚随便吃点儿。”饭后把人叫到后屋直接开口见山,训道:“你们是啥身份,何必争这些小利让人在后头说闲话?”
有人说他大孙子李姥爷不愿意:“嘿老张头有啥大事啊,至于这么掰扯人吗?”
“惯孩子没这么惯的,你去跟任何一个人说他们在市里当官,看不惯对门的行事手法,跟人对着干,人家明面恭维的是你的官位,背地里指不定传出什么,熏子你不明白吗,没的传出有的,更何况你们还这么干了,爷告诉你俩做一百件好事不会让人津津乐道,做错一件事很有可能前程尽毁,你们所处的地位这是最起码的牺牲,沉不住气能干啥大事,威子,这店能做起来是你以前的功劳,店的牌照在这儿就算再出名也和你工作没瓜葛,为啥第二次我要把那几个村长接过来看?何至今日在外人眼里你只可以动脑子,第一次不让店里的老板出马,而是用你的名义出头,这话好说不好听明白吗?千万不要让旁人说你和老百姓争这个蝇头小利!还有你……”
张老爷子指向熏子:“你没想到这点儿吗?你们关系好不代表一味顺从,他错了你怎么不说?学不会在一些方面保持距离,那就做好准备吧,准备以后有一方退下来,就怕到最后是主动还是被动不是个人说的算的。”
第一百章
张老爷子眼里满是失望之色,他又轻叹道:“要觉得爷说的不对,就继续一意孤行下去,你们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回也要回得光明正大。”一生的抱负被生活所迫没办法完成,所有的希望都寄予两个小辈身上了,60岁的年纪还能操心几年?后院中不谙世事的曾孙子,他自私的想为这个孙儿谋个前程,孩子出生不易只有他的两个父亲够强大,才能为他支撑起一片天。
“爷,您放心我定会做到公私分明,和熏子绝不官官相护。”
冷厉的目光盯着握紧双拳下保证的陈威出口厉言:“说得出就是做得到。”
熏子立马陪笑脸道:“爷,我们一向听您话的,”他知道老爷子关注点在哪里:“嘎豆,过来。”向屋外招招手呼唤他最亲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