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覃还是帽子围巾一样不少,盛冬也被迫武装到牙齿。旁边有女孩子在跟男友科普:“你以前还说我追的是小明星,一定出不了头,你看看,人家现在演电影啦!还是男一号!男一号!我们家卫小将军就是这么棒!“
昏暗的光线卫覃甚至看不清那个姑娘的脸,他忽然埋下头,他想哭。
他在网上看到的评论都是“我们爱你,我们可以等你,你红不红我们都会一如既往支持你“,诸如此类,其实哪个粉丝不希望自己的爱豆红遍半天天呢?谁不想拍着胸脯说我是某某某的粉丝,他出了什么作品得了哪些奖呢?
他们想的,可是他们不会说出来,就怕给卫覃太大的压力。一直都是大家一起在承受很多东西,哪怕彼此相逢不相识。
盛冬拍拍他的背,音乐响起,电影开始了。卫覃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看向大屏幕。
漫天风沙,无边荒漠,镜头慢慢拉进,在简陋的窄街,卫覃身着春秋时代的服饰,挎着一柄剑,缓缓走来。
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卫覃本以为自己会激动的叫出来,实际上他稳稳的坐在座位上,甚至有空抿一口可乐。
他那一刻灵台清明,他拼过了,如今是接受大众检验的时刻,好也罢坏也罢,他都会欣然接受。都过去了,未来还在。
卫覃扮演的武士宋宥阳大步走在边陲小镇的街上,风尘仆仆,脊背挺直,眼神却倦意浓浓。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姑娘,穿着粗布衣服,手脚灵活的盛一碗又一碗的浆。
他抿抿干涸的嘴唇,忽然觉得很渴,于是调转方向朝那个卖浆的姑娘走去。已经堪堪走到姑娘面前,已经近到可以看见那个姑娘大大的眼睛,眼皮上那颗红色的痣,一个人拦住了他,原来是挑战。
在这个混战的时代,佩剑的都是武士,如果有人愿意花钱就可以将武士雇到自己的门下。同样,如果佩剑走在街头,就要随时接受别的武士的挑战,生死自负,人命贱如草芥。
宋宥阳看着向他挑战的这位武士,是一个虬髯大汉,两人拔出剑,互相致意,随即开始生死比试。
卖浆的姑娘对于这样的街头决斗已经见得太多,只多看了两眼便继续卖浆。
也许长途跋涉让宋宥阳精疲力尽,也许他本身技不如人,交手几个回合,宋宥阳便死于对方剑下。
他滚落在满是黄沙的街道,手臂打在姑娘卖浆的陶罐上,姑娘吓一跳,后退几步。宋宥阳看着高远的天空,没有谁知道他从哪里来,即将去往何方,他有没有过心爱的姑娘,有没有人在远方等他。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慢慢合上,带着他的故事一起,灰飞烟灭,在这寂寞的边陲小镇。
一阵清脆的击缶声,镜头切换到青山绿水中,一群男男女女身着宽袖长衫,恣意玩乐。一杯杯酒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吟诗作赋,或者慨然而歌。
宋宥阳穿着一袭青色长袍,与朋友相谈甚欢,他面敷□□,眉清目秀,魏晋风流,淋漓尽致。
不远处有马车粼粼而过,婆子凑到马车旁请示:“小姐,这附近有人集会,咱们再往前走几里地再歇息可好?“
马车内坐着两名贴身丫鬟和一位高傲的小姐,她冷若冰霜,高贵凛然,眉梢一颗红痣更添三分妩媚。她眼睑低垂,冷冷道:“可。“
马车走远,宋宥阳似有所感,转头望去,只见到马车一个角,转眼便消失在密林处。宋宥阳不以为意,继续与好友歌姬饮酒作乐,载歌载舞。
第54章 第54章
镜头一转到了大唐,宋宥阳这一世是一名宫廷画师,他面容模糊,穿梭在富丽堂皇的宫廷里,生活中除了作画,还是作画。他画过无双姿容的妃子,也画过貌若无盐的秀女。
闲暇时候,他也轻装便服在长安的街头逛一逛,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书画铺子,有时候会发现新的颜料,也会带回家试一试。
某日他又来到这家相熟的店,一眼便看到伙计正在收捡一幅画。已经卷到一半,能看得出是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垂眸弹琴,寥寥几笔,勾勒出她的绝世风华,无可比拟。
宋宥阳连忙请伙计稍等,打开画细细看来,越看越心喜,连那名女子左边眉眼出绘的一朵牡丹花都觉得恰到好处。
伙计与他相熟,便告诉他内情:“这名女子是画舫魁首,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不知怎么被那有心人得知,暗中献于圣人。见过她的人本来就少,流传在世的她的画也就几幅,现在都要被收走了。“
宋宥阳欲收此画而不得,他的身份并不能随意行走于后宫,自此辗转反侧,不能解矣。只听说宫里出现一名容妃,艳压群芳,深得圣人宠爱。
有一次内侍来请,道圣人与容妃赏花,召画师前去作画。宋宥阳不知是喜是悲,赶紧整肃仪容,匆匆赶到花园中,果然见那朝思暮想的女子在一片花海中,眸中却毫无笑意。
身穿黄袍的圣人却是爱怜她,与她分说这花儿的典故,乐此不疲。见画师到了,吩咐他远远站着作画,说要将这□□和绝色都留在纸上。
容妃浅浅看了宋宥阳一眼,刚要移开视线却停住了,再看一眼,眉头微皱,似有所感。左眼那朵艳丽的牡丹仿佛感染到了她的愁绪,哑淡无光。
内侍报前朝有事,宋宥阳的画才画了一小半,圣人便要离去。所有人跪送圣人,他走到宋宥阳的身边,看着那副画上容妃的样貌已经跃然纸上,圣人忽然下令,至此任何人不得描绘容妃,即刻将宋宥阳送出宫去,终生不得录用。
宋宥阳被内侍拖走,容妃檀口微张,却是一言未发。
宋宥阳成了靠卖画为生的平民,他终日作画换得微薄报酬,勉强果腹,夜里常常彻夜不眠,只画那惊鸿一瞥的容妃。画来画去终不能描绘其风采之万一,未画完便撕毁。
他出宫不久,容妃身体日渐孱弱,太医查不到病因,只说心内郁结,药石罔顾。圣人迁怒众多妃子宫人,倾国之力仍未能挽回容妃的生命,眼睁睁看着她郁郁而终。
得知容妃仙逝,已是半年之后,宋宥阳仰天长笑,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画作,疯癫而去,不知所踪。
一曲悲歌,来到连年战乱的宋朝晚期,匈奴肆虐,大宋子民上阵御敌。宋宥阳是一名守城小卒,他们已经苦守五天五夜,粮草早就没有了,援兵遥遥无期,那些凶恶的异族在城下虎视眈眈,背后大批的百姓哭声震天。
宋宥阳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是作为一名军人,一名男人,他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也要杀几个敌人才算够本。
左腿被砍伤,一起从村子出来的虎子和小何都死了,尸体就摆在城楼下,他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宋宥阳趴在城墙上,咬紧了牙,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抹抹眼泪回头,是他的队长,这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年纪轻轻,武艺高强。真正的统帅早就带着家眷跑了,带领着他们在这里苦守的正是这位队长。
他也受了伤,敌人一支箭划破了他的左眼皮,差一点废了他的眼睛。此时血液干涸,挂在脸上有点可怖。
他说:“还能坚持吗?“
宋宥阳看着他,狠狠地点头,队长拍拍他的肩,说:“快休息一下,他们可能又要开始攻城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飞驰而来,又是那名力大无穷的神箭手。队长瞳孔一缩,将宋宥阳一把拍开,箭已到跟前,队长试图挥刀将箭矢斩落,已经来不及,箭穿胸而过,队长口吐鲜血倒地。
宋宥阳眼看着队长抽搐几下,头一歪死去,整个人都怔住了,又有无数支箭飞上来。士兵们纷纷躲避,宋宥阳赤红着眼拿过一张弓,朝那个重重保护中的神箭手射出一箭。
可惜悲愤并未给他的箭带来奇迹,跌落在离敌人十几步的地方,黑压压的人群涌上来,他们用匈奴语喊着:“杀!杀!杀!“
宋宥阳与百十名士兵一起,阵亡于城楼上,他们全部死无全尸。
……一段又一段故事在不同的时空不断地上演,主人公宋宥阳与他的有缘人也许相见不相识,也许相识相爱而不能相守,也许是朋友,也许是路人,总之不得圆满。其中兜兜转转,总带着无所不在的宿命感。
顾鹤是非常擅长捕捉人心最柔软的部分,他对画面的掌控力也非常高,拍出来的镜头唯美而震撼人心。现场的观众随着不同的故事引发不同的情绪,层层递进,有时候遗憾有时候喟叹。
直到这一世,宋宥阳是一名街头混混,和女朋友分手以后,跟人打架受伤被送到医院,昏迷过程中很多破碎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流转,猛的睁开眼,世界一片混沌,只看见一双带着疤痕的双眼,这双眼的主人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仿佛已经这样看了成千上万年。
宋宥阳说:“你来了。“
那双眼刹那间充盈融融笑意,镜头转到窗外明媚春光正好。
最近在网络上随处可以听到的旋律响起,一段女声悠悠吟唱,一把清亮的男声徐徐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