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无门,法印三分,九煞动荡,恐有大难。
晦拘在说这句话时,有意提到九煞殿,是在暗指九煞殿与鬼门有关。夏辞在王都辞官,不愿同流合污,一定是发现九煞殿在密谋什么,甚至可能撞破九煞殿与甘煞交易。
若单单不愿同流合污,没有必要举家离开资???源丰裕的王都,应该还做一些破坏交易的行为。这也解释了跟王都官员的不欢而散,与甘煞亲自前来“灭口”的原因。
这件事情当真越来越有趣。
甘煞,鬼域究竟在做什么?
魍魉印可不是区区化神的赤鬼能够打碎的,这其中一定有鬼帝的指使。
从时间线来算,最先遭难的是温斐,后来是天玑门,再然后是九煞殿,就连魔界也时刻穿插其中。
关闭鬼门,扰乱阴阳秩序会引起亡魂无法归入鬼域,轮回一事也将终止。
妖,灵,魔三界的游魂越来越多,而鬼域却因没有亡魂进入,导致力量大幅减小。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垠不懂。
即便游魂会催生厉鬼祸乱三界,但若三界当真重视,使用神器也可强行镇压。
等等!
神器!
姜垠脸色凝重起来。
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鬼域,或者说鬼帝的目的根本不是祸乱三界,而是拿到神器。
渗透妖域如此,破坏镇妖塔亦然,就连魔皇都在殷礼身死的事件下连续启用两大神器,天魔戟和诛魂盘,自燃精血,修为大跌。
鬼帝若要趁机夺走天魔戟和诛魂盘,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如今,又和九煞殿“合作交易”,密谋鬼门一事,恐怕多半还是为了拿到此处的神器九煞剑。
想通这一点,一切都豁然开朗。
或许,她需要去一趟王都了。
“姜小姐说夏辞藏身心湖一事可当真?”温明玉忽然开口。
唐木溪和温斐闻言俱是一愣,虽然没开口询问,但脸上的表情无不是不可置信。
姜垠点头:“不管化魙之事是不是甘煞引导,凭空消失都不可能。夏辞境界方才化神,尚且不能撕裂虚空,在众人围攻之下遁走,多半只是障眼法,实际上却藏匿起来。”
撕裂虚空十分危险,即便是魔皇也无法做到临空传送,顶多送来一道虚影。姜垠也曾君临天下,见过众多秘法,没有一样能够做到无声无息的传送。唯独白灵例外,在没有传送阵的情况下,竟然可以随心跳跃空间,实在是令人惊奇。
她绝不相信,夏辞也有一只白灵,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离开。
不过她更在意无人能伤的“魙”竟然会选择“逃走”。
“那岂不是说,许夫人和她的倒霉儿子随时都有可能……毙命?”唐木溪一下子发现盲点。
姜垠微滞。
糟糕,她根本没将许清晚和夏青的性命放在心上,竟然忽略这一点。
不过为保证面子山过得去,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淡淡道:“我早有预料,已经暗自让囚魔刀注意夏府动向,一旦有异,会第一时间赶去。”
说这话的时候,姜垠脸不红心不跳,半点没有胡言乱语的自觉。
唐木溪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师姐好厉害,什么都想到,不像我,去一趟什么都没发现。”
温明玉也是由衷赞叹:“姜小姐果然聪慧过人,我自叹弗如。”
温斐没夸,抿了抿唇,但是心底却也十分敬佩。
只有仍然停留在姜垠灵海里的囚魔刀陷入深深地疑惑:……?什么,留意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姜垠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虚伪地推辞两下,心里想的却是待会要赶快把囚魔刀派过去。不然真的出事,被人打脸可不好。
“若是大鬼所为,夏家主应该就不是真正的魙了吧?”唐木溪记得魙的形成需要被六道抛弃,并非人为,既然整个事件都充满了鬼域的身影,应该可以排除魙了。
姜垠心底也这样认为,只是为以防万一,还是提醒:“尚无法定论,小心总无碍。”
唐木溪闻言,深深地松了口气。
今日进入夏府时,虽然她表现的一如既往,中间甚至调侃夏青来调剂气氛,但其实心底的压抑只有自己知道。
散魂丹需要多少魂魄她并不知道,但每一条背后都是一个生命。生炼活人魂魄,意味着这些人再也没有往后,生生世世的轮回都化作一枚丹药,怎能让人不觉沉重。
况且,谁又知道遇到真正的魙时,散魂丹究竟有没有用呢。
好在如今情况有所缓解。
从聚宝阁出来之后,唐木溪与姜垠两人在附近的客栈住宿。聚宝阁内有住处,但毕竟寸土寸金,稍有些狭窄。温明玉和温斐住下尚且可足够,若再加上唐木溪和姜垠,就不得不另开房间。
四楼练功房都是提前预定好的,她俩也不愿过多打搅,主动提出在外住宿。
“师姐,今天就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走在街上,唐木溪仍然满脑都是九煞殿的事情。
在山中住太久,已经有些放松警惕,事到如今听到甘煞的名字才忽然察觉不妙。
姜垠迟疑一瞬,却还是摇头:“夏辞既然化为恶灵,留在此处总归是隐患,放任不管心底总不踏实。”
唐木溪点头,苦恼皱眉:“我只是有些担忧,就连几位化神修士都无法伤夏辞分毫,又该如何处置。”
魂器是专门针对魂体的武器,伤害巨大。听温明玉所言,分明已经依靠魂器将其枭首,却不过转眼间就愈合。
既如此,又该怎样绞杀恶灵?
亦或者,还可能将其拯救回来吗?
此问一出,姜垠也陷入沉默。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亲自接触,思索再多也是无用。交过手后,说不准会发现更多转机。
唐木溪点头,心想回去之后多画一些符箓,以防万一。
她们这头住宿休息,为夜间探访心湖做准备。另一头温明玉则第一时间将夏府内的人转移。
家主夏辞出事之后,夏府内虽未分崩离析,但不少幕僚仆人都慌乱逃亡。如今留下的,十不存一,只剩下一些亲属和结契的奴仆。
许清晚听闻“夏辞或许就在心湖”时,整个人都陷入恍惚中,紧紧捏住温明玉的手腕:“温阁主未在说笑?”
温明玉微微叹气,摇头。
“今夜……今夜便要除、除去吗?”念到那个代表死亡的字眼时,脸色都苍白了很多,似是摇摇欲坠的枝桠,被风一吹便要跌倒。
毕竟是结发的爱人,即便化身恶鬼,危害一方,又怎能说放下便放下。
许清晚其实还想问她能否一同前去,目睹一切。
但她明白,爱人化魙,滥杀无辜。之前聚宝阁和夏家已经为其折进去很多很多人手,经不起她的一念之仁。
温明玉迟疑地张开嘴,却只道出两个字:“节哀。”
许清晚垂眸默然,半响才牵强地露出一抹笑:“劳烦阁主了。”
目送许清晚颓然离开,温明玉满心不忍。
她其实还想说,若有机会,一定尽力挽救。但话说出去更要担起责任,她给不了对方任何期待。
等家眷离开,只剩下少数帮忙的人。温明玉令人悄悄将整座府邸囚禁起来,封锁空间,准备好囚牢,只等行动。
作者有话说:
又把上章结尾的“甘煞”改回“大鬼”了,比较连贯
第77章
将近凌晨, 城中昏暗寂静,灯火大多熄灭,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几抹光亮。寒冬腊月, 天也冷, 清凉刺骨的风呼呼地刮着。
唐木溪手里揣着一把地阶符箓,精神紧张地看着前方。她没打灯, 又没有动物那般的夜视能力,只能凭借零散黯淡的月华辨别方向, 一双墨瞳在黑黢黢地深夜中放大, 每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在紧绷的视线中投下不小的波澜。
“做什么呢。”姜垠看不下去, 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唐木溪瞳孔紧缩,蓦地惊叫一声, 张牙舞爪地将手里的符咒一股脑拍到她身上。
这可都是地阶,尽数发作恐怕会把整座府邸炸个底朝天。
温斐赶紧压住她的手腕,急道:“木溪!”
唐木溪一愣, 扭头细看身后,发现是一直跟在自己旁边的人,忍不住抿了抿唇:“师姐!莫要忽然出声!搞得我还以为遇到什么怪物。”
大半夜的,多吓人。
姜垠深深锁眉,看着她手中的大把符箓,嘴角微抽:“怎这般胆小?”说着, 抬手将她的符咒全部没收。
这才刚刚进入夏府, 距离心湖还有一段距离, 哪里会鬼怪。
唐木溪见她全收走,一下子急了:“谁胆小?我这是有备无患!你快还给我!辛苦画的呢。”
一张地阶下品的符箓, 就有化神的全力一击, 地阶上品最高可达合体期的拼死一搏。
理论上, 唐木溪已经能够画出地阶上品的符箓,可因修为太低,灵力不足,无法供应巨大的力量。
这一沓地阶下品的符箓是她回去之后依托着极寒冰潭画的,饶是如此也废了不小的功夫。
握在手里是满满的安全感,怎能丢掉。
姜垠被她闹得头疼,不得已将装有符箓的储物戒塞到她手里:“莫要轻易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