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非随身带了小公寓的钥匙,可是到了门口却没有直接开门。摁了一声门铃,几秒钟后猫眼被黑影遮挡了一下,然后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大彬,看到岳非憨憨地一笑:“哥们儿来了。”
“你好。”
“进来进来。”大彬招呼岳非进去,看到岳非朝里张望的时候说,“小白做饭呢,来不及开门。”他说着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朝厨房的方向走,跟里面拿着炒菜锅的秦晏白说了句“走了”,就越过岳非出了门。
秦晏白关了火,一身居家服,光着脚,从厨房里走出来,头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向上嘭起,额头上汗涔涔的。
“还没做好饭。”他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
岳非侧着身子看门口,“大彬,不留下一起吃饭吗?”
“他就是帮我把做饭的材料送过来。”
“哦。”岳非站在客厅里,有点不知所措。自从重新见面以来,都是受情势所迫才会跟他见面,自己基本上只是想要摆脱,这次不管怎么说,都算是自己主动来见面,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对。
“要我帮你吗?”
“得了吧,你会吗?”
岳非不会做饭,一点儿都不会,可在他印象里秦晏白也不会做饭,两人之前都是找到一个不错的饭馆儿,一吃吃一个月,吃腻了再换一家。听到秦晏白的口气就有点受不了这个挤兑。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做不好还做不坏吗?你还要多讲究?”
“那行,过来吧。”
岳非跟着秦晏白进了狭小的厨房。
这房子设计比较老了,又是小户型,卧室和客厅都很小,更不要说厨卫了。两个男人挤在里面,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加上灶火的热度,岳非微微感到一点眩晕,和他下午泡澡的时候感觉差不多。
“你是不是穿的太多了?厨房里热,你换件衣服吧。上次你穿的睡衣就在枕头上,我洗干净了。正好我现在等水开。”
岳非确实很热,脖子上都有些出汗了,和领子黏糊糊地摩擦着,很不舒服,就出了厨房去换衣服。
一进卧室他就有些傻了。床上的床单被罩和枕套,都换成了他们曾经用过的样式,深灰浅灰相间的格子。岳非走过去摸了摸,当然不是他们原来用的那一套,还带着一些新的棉质布料的僵硬感,虽然舒适,但是少了和人体长久的接触,有些不驯服的样子。
岳非想起喝醉酒的那天一早,那时的床单被罩十分贴合,能闻到秦晏白的味道,还有自己留下的一些酒气。
那天是什么颜色的,好像是棕色纯色的一套。
岳非看着眼前,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到了五年前的床前,自己先洗完了澡,准备钻进被窝,等着秦晏白洗完澡之后也钻进来,从身后抱住自己。
该说他是狡猾还是天真?而自己,该说是眷恋那份回忆,还是对往事不堪回首呢?
岳非拿起枕头上的家居服,慢慢换起了衣服。然后开始想到喝醉酒的那天一早,再往前想到了那天夜里,再往前想到了秦晏白的体温,拥抱着他的力度,和两个人一起流下的眼泪。
秦晏白说,不会再让他受到伤害。
岳非套上了上衣,在把下摆往下拉的时候,忽然被一双胳膊抱住了还没被衣服盖住的腰。
“抱一下可以吗?”秦晏白在他耳后小声说。
“应该抱之前问。”他扳着秦晏白的手,似要推开,又似不要。
“啧。”秦晏白啧了一声,“是想当君子的,但是当君子没有实惠。”
“是吗?你对别人不都特别君子吗?”
“谁啊?”
“张珂。”
秦晏白知道岳非受不了什么,岳非也知道秦晏白的忌讳。
听到这个名字,秦晏白的手僵了一下,岳非正觉得自己得逞了,秦晏白却忽然把他抱得更紧。
“你可以用这个事儿念叨我一辈子。我就怕这辈子,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岳非放下了扳着他的手,心里明白扳也扳不动。俩人在床前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没人注意到厨房里沸腾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
“嗯?”秦晏白的下巴压着岳非的肩膀,岳非能感到他全身放松,大概连眼睛都闭上了。
“床上这些。”岳非用下巴指了指。“你成心的吧。”
“对。”他坦然承认。
又过了一会儿,秦晏白贴着岳非后背的胃发出了饥饿的鸣响,非常响亮。
岳非回头看他,秦晏白自己也被吓一跳,猛地站直,忽然一拍脑门儿:“锅!”
还好水只是一个劲儿地滚,气泡顶的有半锅高,噼里啪啦地朝外溅。秦晏白拿着锅盖挡着,慢慢把火调小。
“水要煮什么?”
“小土豆儿。”
“哪儿呢?”
“袋子里。”
岳非一看,小土豆儿还好好的放在包装盒里没有处理,整盒拿着在手里左看右看。
“打开放水里冲一冲就行,不用刮皮儿。”
真正做起饭来,岳非心情畅快了好多,毕竟实践出真知。先前只听秦晏白的口气,岳非还以为他练就了一身烹饪的本事,现在看来,俩人不过是半斤八两,秦晏白的举动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
等几道菜做完了之后,秦晏白自己看着成品皱眉头,“我看大彬做完了不长这样儿啊。”
岳非拿出一双筷子,准备尝尝,饭菜这个东西,放进嘴里才能见真章。
岳非刚伸出筷子,就被秦晏白拦下:“等会儿。”
“怎么了?”
“我先来。”秦晏白躲过岳非的筷子,跟尝毒一样往嘴里放了一口,表情有点壮烈。
“怎么样?”
秦晏白忽然一笑,然后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吃个菜都能乐,你吃的开口笑啊?”
“你尝尝。”秦晏白一边笑,一边把筷子递回给岳非。
岳非纳闷儿地跟着尝了一口,结果自己也笑了。
就像傻子一样,因为一道菜诡异的味道笑了半天。
但是笑总是要收回去的,笑声渐渐变小的时候,狭窄的厨房里就弥漫开潮湿的气氛。
秦晏白从岳非手里拿过筷子丢到一边,托起了岳非的脸,看到他唇边站着赤色的汤汁。用手指抹了,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岳非被秦晏白精致的脸孔和暧昧的动作弄得目眩,看到他靠过来的嘴唇,连上面细小的纹路都清晰毕现。世界安静地落针可闻,可他听到的只有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人和人之间有一道屏障,屏障内外转换着排斥力和吸引力。突破了这道屏障,推据就变得艰难,吸引就变得容易。
秦晏白的嘴唇穿过了屏障,岳非被拉扯着,只能向前。
这个吻好熟悉,他曾经尝过无数遍。但这个吻又好陌生,毕竟他已经许久未尝过了。
第38章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味道奇怪的菜被弃之不顾,秦晏白凶猛地亲吻着岳非,好像要把他代替晚饭吃掉一样。一边接吻一边曲起腿,一手拦腰一手圈住岳非屁股下缘,再稍稍站起,把人抱了起来。
岳非推开他:“放开!跟抱小孩儿似的!”
秦晏白笑着看他皱紧的眉头,在额上狠狠一吻:“你可不就是小孩儿!”
“放开!”本来就没有抱起来多高,岳非拼命把身体往下坠,终于双脚碰到了地面。“我现在不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了,你能意识到吗?”
秦晏白可以不管不顾地继续在体力上压制岳非,但现在他没有这样做,他的手放在岳非的腰侧,轻轻地搭在那里,显然是怕过分的动作惹怒了刚刚软化的岳非,但又分明带着舍不得离开他身体的心情。
岳非握住秦晏白放在腰侧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可能在你眼里,不论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都还把我当成以前的我。但问题是,我已经不是了。”
“对,你是中国top3的广告公司华北区的半边天。”
“听我说完。”
秦晏白立刻做出抱歉的表情。
“这几年,我见识了很多事情,我发现大部分的事情都和我无关,我可以用自己的步调好好生活,会认识别的人,也不缺交往的对象或者上床的对象。甚至想过找一个还不错的安安分分过日子。但那个感觉……”岳非很难描述那个感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就好像自己是个旁观者一样。”秦晏白把话接了下去。
岳非的内心刹那被击中,没错,就是这个感觉。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哪怕工作的自己,恋爱的自己,身在其中却无法投入,灵魂总在一旁冷静地注视自己。
“我演戏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台词是自己说的,动作是自己做的,眼泪也是自己流的,但是真正的我不仅成不了戏里的那个人,他还会在一旁品头论足。笑话我说,秦晏白你哭起来怎么那么难看。”秦晏白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捧起将军的脸,利用微弱的身高优势,低头说,“但是将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是这样对不对?你会对我发怒,你会讨厌我,但你也担心我,你留着这里的钥匙,你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你没法只做个旁观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