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章好难写啊
第4章 第四章
陆莫城别扭一闹就好久。蓝黎说的道理他都懂,可就是烦闷郁结,尤其是每日登朝看着穆颜端坐在小皇帝左侧时,症状更甚。要说这两人是相见两厌也就算了,但穆颜确实不把他当回事,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这么一想陆莫城更是挠心挠肺恨得直咬牙。
不过时间不快不慢,一晃眼的功夫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小皇帝这个年纪正是使劲长的时候,比起一般五六岁的孩童,暻染抽高了好些,原来的衣服明显看出短了一截。
可这孩子虽说长得快,但体重一点也没跟上抽高的速度。比起原先珠圆玉润年画娃娃一般的样子,现在的小皇帝看起来像是顶着个大脑袋的豆芽菜。这可让宫人们急翻天。尤其是辅政王暻祥。
暻祥着急,不单是碍于暻染的皇帝身份,更因为小染是自己的亲侄儿,他答应过兄嫂,无论如何要护小染周全。可暻祥在意极了又顶什么用?他特地嘱咐过膳房的人,皇帝的饮食要更加注意,为了孩子的胃口,得换着法子给皇帝准备吃食。
平日里做许多小点心,看这天儿秋热心躁,给小染准备的冰镇甜汤也没从来短过。可暻染不争气,吃从来没少吃,补药也不缺,除了脸上,哪儿都不见长肉。暻祥还令随皇帝自幼看护的医者详细检查过了,并无大碍。
旁人忙出肝火,可小皇帝仍只顾着往上蹿高,人倒是一点没胖,越看越单薄,脸色也不及先前那样好了。暻祥哪敢隐瞒,立刻托人给皇城外的二王爷捎了一封口信。
不出一天光景,回信随驿使快马加鞭而来,信周年还夹有一封告事折,只求宫中破例应允,让生身父母得见暻染一面。
暻祥想答应,又哪有权利决定。本来先祖古训在上,过继给先帝的皇储是绝不能与生父生母再有联系,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依例将折子再呈给穆颜,心想结局也不会有变。
谁曾想任摄政一职的穆颜仔细看过二王爷的折子,立刻就批阅了。不仅允许二王爷一家归省皇城,还额外允了半个月的内省假,令二王爷及王妃住进皇宫好与皇帝作陪。
暻祥接过折子,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神。谁能料到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暻祥哪管穆颜到底是何想法,只管欢喜地遣信使回信去了。只是后知后觉才有些不安,他担心这事穿了出去,穆颜还能经受得住群臣问责么?
呸,穆颜不过是诗无送来的奸细,想那么多做什么?转念一想,暻祥一星半点的负罪感全然不剩。
另外二王爷府上接了旨意,细软都不及收拾,忙启程回京舍不得半点耽搁。原本快车行进都要走上一天一夜的路程,夫妻二人愣是骑上快马一路扬尘,不过隔日清晨就抵京了。两人也管不上什么舟车劳顿,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上,就请旨入宫了。
这一天,暻染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宫人唤醒。天气不凉,便随意披上外衫被奶妈牵着去了别处。某个宫殿的花厅,穆颜、暻祥、陆莫城、蓝黎还有何泽,还有奶妈和一些贴身的宫人站在花厅的两侧,眼前有一男一女,是仿佛见过却十分陌生的人。
他们笑着哭,暻染有些害怕。他牵紧乳母的手,被迫一步一步向着着两人靠近。看着所谓喜极而泣的面孔,暻染怯生生的,不敢再迈出脚步。所幸对方也怕吓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穆颜从乳母的手上接过暻染,拍了拍他说,“皇帝,这是您的父亲和母亲。”穆颜没有避讳,旁人听了却是一惊。
暻染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形容,他胆怯害怕,挣脱穆颜牵住自己的手,从穆颜身后紧紧他抱住大腿,紧紧扯住他不肯放。二王爷和二王妃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也没有办法。
“看,这是皇上的生父和生母。”暻祥看着二皇兄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心疼,他蹲下身拍了拍暻染紧紧攀附在穆颜腿上的手背,指着跟前的两人。暻染一动不动,还呜咽了一声。孩子还小,对生父生母的概念并不深,只恍惚觉得是两个陌生人,不由得露怯。
穆颜暂且不知道温柔是何物,他干脆俯身直接将暻染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蹲在暻染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很用力地抱了孩子一下,“皇帝别怕,他们是全世界最喜欢您的人,不会伤害您,更不会为难您。”
“那穆穆呢……泽泽呢,还有七皇叔……你们不喜欢小染吗?”暻染带着哭腔。
“那一定是全都不如他们的。”双手抓住暻染的两臂,与之对视。
“为何他们从不曾来见过小染?”暻染反问。
“君臣有别,您是帝王,切莫要忘。”穆颜起身牵着暻染。
暻染不再问了,点了点头。穆颜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暻染也亦步亦趋跟着。最后被交到二王妃的手上。二王妃跪在地上只是抱着暻染不停地掉泪,暻盛站在穆颜跟前一步的距离,他看着穆颜面无表情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
穆颜只是对着二王爷微微点头致意。而后垂下眼睛,只看着暻染,过了许久才吩咐一声,“皇帝,臣等在门外候着,有事就唤一声。”
说罢,转身快步推门离去,花厅里的其他人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何泽是最后跨出门外的,他反身将门带上,门里有暻染被紧紧拥住的背影,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最后将门紧紧阖上。
“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陆莫城虽然还单方面地与穆颜赌气,却没忍住问了一句。
“生生将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难道又合天道?”穆颜面无表情地答道。陆莫城无话可说。只有蓝黎笑了笑,乐呵呵地插了一句,今儿的天气真是不错。
“还不错?热死了,也不知道里头要叙旧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咱。外头太阳这么大个,晒成鱼干了快。”暻祥不耐烦地拿手扇了扇风。
这么一说,陆莫城才留心穆颜,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的某处无惧阳光。酷热之下的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现在的温度,身上连一点汗湿的痕迹都没有。
陆莫城下意识想起些什么,忙看向蓝黎。蓝黎正巧回头,两相对视,蓝黎了然地点了点头,陆莫城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是二王爷亲自过来开了门,将众人迎进屋去。众人只见王倚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熟睡了的小皇帝,放在小皇帝后背上的手轻轻拍着,嘴里唱着南乡的歌谣,一边唱一边掉着泪。
向来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陆莫城见到此情此景都有诸多的不忍心,只得别过脸去。可穆颜只是漠然地站在一旁,他不能理解一个人到底是因何又哭又笑,只是望着王妃怀里的小皇帝,眼神不能聚焦。蓝黎移步站到他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穆颜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他,他看见蓝黎唇瓣翕合,朝着他无声地问了一句,“现在你还觉得‘无情无心’最好不过么?”
穆颜曾经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是今天穆颜没能回答他,只是看着小皇帝睡着的样子,从未有过的香甜。
这之后的半个月里,穆颜力排众议,硬是将二王爷与二王妃留在宫中。吃住也同暻宣帝在一起,一家三口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有了父母陪伴的暻染,也不再只缠着穆颜,现在的受尽宠爱的暻染比之前变得更爱撒娇也更爱笑了些。也不知是母亲在旁悉心照顾,不在假手乳母,暻染的身上终于能见有些肉了。
可一晃眼十五天的光景头也不回地走了。再小心翼翼、再万分珍惜,也不会改变时光易逝的现状。
长殿之外的分别,二王爷暻盛最后用力抱了抱暻染,最后喊了一声小染,然后松开牵着暻染的作为父亲的手,双膝落地跪在儿子跟前。他郑重其事地磕了三次头,而后直起身朝着皇帝拱手说道,“愿皇帝福寿绵长,从此与臣……君臣有别。”
二王妃自然做不到夫君这样,她用尽力气将暻染拥在怀里嚎啕大哭,因为太过悲恸,连恪酢醍懂的暻染都跟着哭了起来。孩子一边恸哭,一边不舍地抬起肉呼呼的小手为王妃擦掉面颊上的泪。
时辰已到,暻盛伸手去将妻子拖离,暻祥从背后抱住皇帝。
母子诀别,再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妃最后昏厥在二王爷怀里,一众随从涌上前去,暻盛只是摆了摆手将王妃打横抱起,步履坚毅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太过坚定二王爷府上的人都一时忘记随行,反应过来才忙追了上去。随从们一边不舍地回头观望小皇帝的情况,一边去追二王爷的脚步。
暻染这才真切地知道原来分别是这样的景况,带了一脸鼻涕眼泪扑腾起来。暻染挣扎得太厉害,暻祥又没法狠心使劲压制他,一个不留神就被他从怀里钻了出去。
小皇帝眼看着爹娘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被抛弃一般,嚎啕大哭着沿着长长一段石板道追了过去。暻祥大为惊慌正要追出去,从旁边横出一个何泽张开双臂挡在暻祥跟前气势汹汹的样子,暻祥竟然就被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