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昨天在医院的缴费单还在不在?”邵博闻倚在门框上当陪聊,“可以顺道找给我吗?”
常远弯着腰在洗脸台上一通地装,牙刷、沐浴露、洗澡伴侣小黄鸭什么的,眼皮一抬就能从镜子里看见他,“可以。”
邵博闻:“你家茶几上的苹果,我一会儿可以带一个走吗?”
常远头也没抬:“可以。”
“虎子很喜欢大款,”邵博闻征求道,“他下次可以来找它玩吗?”
大款也爱这小伙伴,常远说:“可以。”
邵博闻语速如常、不带停顿地接着问:“那我可以一起过来吗?”
常远答顺口了,脑子还没上线嘴皮子就先上阵了,“可以。”
说完他又往塑料袋里塞了一只喷水枪,这才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一个语言陷阱。
他看着邵博闻,对他这种削尖了脑袋往自己家钻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他有些无奈地放下了东西,碰开水龙头冲着手,他说:“邵博闻邵总,你到底想干……”
“嘛”字没出口,说那迟那时快,邵博闻忽然靠过来,猝不及防捧住了他的脸,头像在常远的虹膜上的影象越来越大,最终凝固成一双深如寒潭的眉眼上。
常远没料他会忽然耍流氓,脑子里一片空白,看他越来越近,最后嘴上一热,竟是在自己唇上落了一个吻。
邵博闻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简答粗暴直接碾压,舌头一挑直接往他唇缝里钻。
可怜常远作为一个全身心不懈于同病魔做斗争的患者,即使曾经见过猪跑不常复习也忘了,水声哗哗作响,带得他的思绪也乱七八糟,感仿佛合并归一只剩了触感和嗅觉,他甚至都看不清贴在眼前邵博闻的脸了,只觉得鼻尖充斥着酒精的气味,而侵犯口中的柔软异物如同带着电流,让他的心率瞬间被引爆。
很久之前他在葡萄架下偷亲这个人,觉得自己是一个会被他厌恶的变态,而且那时邵博闻在“睡觉”,他的贼胆也只够他在这人嘴上胡乱的蹭几下,虽然那时也激动,但和这次的程度不能同日而语。
常远还处在发懵的状态,邵博闻却步步紧逼,他虽然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是心里也没比常远淡定多少,含住的嘴唇柔软,舌头也Q弹,翻搅摩擦间唾液充盈,感觉妙不可言,如果荷尔蒙有声音,此刻大概在他脑子里炸成了一挂鞭炮。
他认识这个人二十多年了,却是第一次与他如此深入的亲密,其实邵博闻也说不上来,他们既没亲也没睡过,可就是想要找他,想照顾他,大概世间的爱情有千万种姿态,他的是在依靠里萌发的那一种。
理智快感里挣扎求生,但强烈的情绪往往具有极强的震慑性,常远回不过神,加上接吻的时间确实也短,便被亲了个七荤八素,胸腔里极度缺氧,呼吸也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两千米。
“爸爸,”虎子煞风景地声音忽然炸了,“我、我要尿尿,憋不住啦!”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响亮,脚步声也哒哒作响,像是快了到门口。
常远陡然从旖旎中惊醒,一睁眼透过邵博闻的肩膀,正好和夹着腿往这边蹦跶的虎子对了个正着,这小破孩子歪了歪头,小样儿茫然无辜得不得了,一边继续蹦一边张嘴作势要发问,这瞬间常远什么感觉都给吓没了,心里只有一串回音。
少儿不宜……不宜……宜……
第44章
思想污了,世界才会污。
以虎子天真无邪的认知能力,这会儿亲眼看见他俩在亲嘴,小脑袋里也是一片纯洁。
亲个嘴嘛,不要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他上午还看见兴趣班的男同学偷亲小女生来着,再说他日常要亲他爸好多遍,早起嫌弃他嘴边都是胡茬,都不愿意亲那里,亲的人都不嫌弃,那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就是觉得这两位大爷挡住了他的去路,流水声声催发尿意,他已经急得快要一泻千里了。
虎子也顾不上看常远了,改为盯着邵博闻的腿和门框的间隙,准备冲到跟前了当个狗洞钻过去。
孩子内心纯净,可咫尺之外的常远就是成年人复杂的心思了。
窘迫和羞赧在他脑中交织,在工作里的稳重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的感情经历少,应对零经验,在这方面脸皮子薄,强迫他的和他喜欢的又是同一个人,理智不回笼,潜意识根本是向往的,这种矛盾本来就让他恼羞成怒,偏偏撞见他沉迷的人还是邵博闻最亲的人。
他从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手足无措地想道:虎子会……怎么看我?
人似乎总是无法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而他人多是闲来无事,随便说说。
挣脱纯粹是肢体反应,常远猛地抬起胳膊,凑在水龙头下方的手指先是切过水流,重重地磕在了出水口,钝痛炸开之后他触到了邵博闻衬衣下的身体,一发力将人推了出去。
砰——
邵博闻头脑发热,导致警觉性严重下降,没能察觉到儿子的接近,不过他盼星星盼月亮才啃上这么一口,不陶醉简直枉为男人。
他们这姿势确实有点带坏小朋友,不过邵博闻是个坚定的行动派,向来想得开。
看见就看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亲身经历证明,性向有它先天、后天复杂的成因,不是几幅画、几句话就能撼动的东西,而且他爱着常远,孩子跟他一起生活,总有一天是要知道的。
不过他的小宝贝这一声嚷嚷,也可谓是把风景都煞光了,此刻常远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气息,那就是迷之尴尬。
这屋里3个人,也就他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人一旦要脸,果然步步皆输,邵博闻就满满的都是意犹未尽。
碍于儿子半路杀出,他不得不退了开来,但仍然捧着常远的脸,这些年他已经练出来了,什么情况下都该不慌不忙,这样正面时候显得自信从容,困难的时候也仿佛毫不心虚,有时间反应。
掌中的温度急速攀升,邵博闻一边回味一边可惜,一边还在想怎么跟孩子交代,因为没有防备,被常远骤然一推,登时跌了出去。
苍天绕过谁。
他偷袭的时候常远在洗手,这会儿推他便带出了一捧水,洒在瓷砖上打滑,成年男人情急之下的推力不可小觑,他挣扎了一下仍然没能站稳,脚底一抽后脑勺直奔门框,一眨眼就进行了一次力的相互作用。
木质的门套内部大概有些空腔,发出了一声巨响,那动静听得常远都牙根一酸,刚准备起跑的虎子也被吓一跳,惴惴地站在原地浑身一颤,继而打了一阵哆嗦。
这还不算完,很快邵博闻屁股也着了地,对于卫生间来说过长的腿跐溜出去,又踹倒了几个套在一起的塑料盆,盆子咣当咣当地散开,车轮似的滚向好几个方向,一个带倒了洗衣液,一个撞到了常远的腿,简直就像一场灾难。
肇事者弯成一只大虾半躺在地上,低着头,用手捂着后脑,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不知道是撞狠了还是怎么,半分钟里一动没动。
常远立在风暴中心,有些目瞪口呆,像是没料到蝴蝶效应这么可怕,又像是有些担心,不过他终于意识到了水资源的浪费,伸手把开关压了一下。
关了水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下巴瞅了瞅邵博闻捂住头的手,见指缝里没有血,才用鞋尖踢了踢他的大腿,说:“起来。”
邵博闻还是不动,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头上不是闹着玩的,因为那一声着实有点太响,常远心里咯噔一响,脑子里弹出“脑震荡”,他蹲下来扶了邵博闻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这就是强行扭瓜的报应,邵博闻不是装的,是真的不太好。
他个子高,体重不轻,惯性自然也大,撞得地方又还是头部,那一下过后眼前都是黑的,虽然很快缓了过来,但还是晕头转向,他晃了晃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你别动我,坐会儿的,晕。”
他的五官皱在一起,忍痛的表情不似作假,常远干站了一会儿,心里隐隐的开始后悔,不该随便推他,浴室格局狭小,又到处都是构件,这儿一根拖把那儿一座马桶,想想也确实危险。
他被池玫教得四讲五美,道歉霎时到了嘴边,又反应过来是姓邵的活该,忽然凑过来吻他,便连忙住了嘴,可是自己嘴上拒绝,心里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么看来也不是东西。
手指上的剧痛过去之后,变成了钝炖的灼胀,常远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患处皮肤紧绷,俨然已经肿了,不过他没在意,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这种婆婆妈妈的心态让他非常焦躁。
他平时不这样,甚至称得上干脆,拿詹蓉来说,他看得出这姑娘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工作里也十分注意,从来不过度照顾她,给人一种殷勤的错觉。再说他妈池玫,他最近狠下心,便也一个电话都没去,那边风平浪静,看样子也过得不错。
唯独对于邵博闻和他的感情,他天天拧巴得像个麻花,放不下,又不敢上,憋屈得连对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如此患得患失的人,其实也不容易,有那么一瞬间常远恶向胆边生,心想邵博闻非要强求,那就如他所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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