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拉郎,会没粮? (廊子)

　　虽然陈儒昇说了他工作时不能打扰，可是他创作的时候并不局限于工作室。无论是客厅、餐厅还是厨房都被他荼毒过，有时候连浴室都不放过，要不然也不会发生韩家文第一次来时的那种情景。
　　不过比起陈儒昇一旦干起活来目中无人忘乎所以常识尽失的状态，他无聊的时候反而更可怕。因为韩家文一般都是早上过来，所以当他遇到一整晚没睡灵思彻底枯竭，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又憔悴又崩溃甚至还带着点自我怀疑自暴自弃的陈儒昇时，一般都意味着他这一天都别想消停了。
　　譬如这一次，挂着浓重黑眼圈的人上一秒还故意踢飞了水桶看着手忙脚乱收拾的韩家文一脸的幸灾乐祸，下一秒就端出一副思虑良久的表情道：“喂，我们去看艺术展吧？”
　　说罢也不管韩家文同没同意，抓着人就走。直到身后人纠结着开口道：“那个……”才气势汹汹的转过头道：“怎么，不同意？你知道和我一起出去是多大的荣幸吗？”
　　我还真不知道。韩家文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坚持道：“可是我一会儿有事。”
　　“不管有什么事都给我推了！就当本大爷雇你三陪！”
　　这种词语不要乱用啊我说！韩家文为难的皱了皱眉，可是抬眼看见陈儒昇一副梗着脖子强行绷出一脸强硬的样子又动摇起来。可能在陈儒昇他自己眼里自己这样子简直一副霸道总裁狂拽酷少的典范，如果他穿着一身阿玛尼或者韩家文是个妹子即使看上去有些假光凭那张脸也能产生一些怦然心动的戏剧效果。可惜他现在不仅一头乱毛身上穿的还是一看就很low的老头衫，而且最重要的是韩家文的性别身高以及刚才快被累断的腰都不允许他产生一丁点儿类似娇羞的情绪。不过最终他还是妥协了。至于原因，可能和他来这里这么久以来见过的除了陈儒昇以外的人只有偶尔来送饭的伊萨尔有关吧。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韩家文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我觉得你应该换一身衣服。”
　　然后陈儒昇不仅换了一身衣服还带上了帽子墨镜和口罩。并且很充分的表达了自己并不是为了故意唱反调才这样穿的极端主义者：“我只是紫外线过敏。
　　韩家文：信你才有鬼。
　　艺术展设在市区三环以外的会展中心，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本地的艺术家们以及某些比赛得奖者的作品都会在这里展出。种类很多，主要分为绘画、摄影、雕塑、音乐四个展区。
　　陈儒昇一看就是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摸到绘画区。双手插兜就开始走走停停的看起来。
　　韩家文不懂艺术，所以自然看不进去这些画。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些寥寥数笔的画能够买上天价，他也不明白被遮住了眼睛后陈儒昇那时抿时垂的嘴角到底代表了什么。他所了解的陈儒昇，得到灵感时眼睛会发光，全心投入创作时眼中全是势如破竹的志在必得，就连无聊的时候眼神也带着点全世界欠我几百万的不羁。明明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世界，明明看上去生人莫近，可光是一颦一瞥就能让很多人前仆后继。至于这其中的原因，韩家文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很实在的把它归结为长得帅。外表美好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带上粉饰的滤镜，这种粉丝的心态让一直不追星的韩家文突然感觉很忧虑。
　　不过说真的，你带个墨镜来看画能看出个毛啊？
　　之前的那些画陈儒昇都是走马观花的看一遍，直到最后一幅他才停下来。那是一幅只用了蓝色的画，灰蓝为背景，深蓝铺底，青蓝晕染，苍蓝细化，墨蓝修饰，留白点缀。一眼看上去极富冲击力。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陈儒昇突然道：“色块混乱，边界不明，混色略脏，画面模糊。作者一看就基本功欠缺，这么粗制滥造，难怪这幅画被挂在最后。”
　　原本以为陈儒昇很喜欢这幅画的韩家文一听这个评论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那边陈儒昇又开口道：“不过这幅画的立意不错，应该是作者受到刺激后满脸狰狞的画出来的，顺便展出后报复社会。”这么说着突然转过头来：“对了，你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吗？”
　　想了一下对方的形容翻译过来应该叫有感而发的即兴创作，展出后分享心情寻找共鸣。韩家文看着那一片带着些模糊效果的画面很诚实的道：“不知道。”
　　“他画的是雨和海，泪水中的雨和海。”
　　大概画家总是能把构图和颜色变成加了密码的文字，每一处颜色的深浅，每一处色块的大小都代表着一些不可言喻的东西。等着真正能读懂它的人站在这里一一破解，只不过一眼的画面就能领会出一个世界。更何况，有时候画面的冲击是语言所不能比拟的。
　　“一见钟情不过一场雨，而人死船翻也不过一场雨。”陈儒昇看着那副画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绵绵春雨促半生痴傻追随，狂风暴雨换最终心如死灰。”
　　“反正你也看不懂我在这里说个什么劲。”
　　原本还带着些哀戚的声音下一秒就满是嫌弃，这样的转换让努力想融入意境的韩家文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被陈儒昇推了一把：“你去找你感兴趣的东西看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韩家文下意识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走，至少不能放陈儒昇一个人。可是眼看着对方有些掩饰不下去的情绪，又觉得让他自己静一静会比较好。
　　眼看着韩家文的身影彻底不见，陈儒昇才终于塔下肩膀，以一种格外疲惫又脆弱的姿势站在那里，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种岁月无情的愤懑之感。
　　而他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个快门的咔嚓声惊醒了他。只见一个小姑娘满脸涨红的举着一个手机，看见他看过来语无伦次的道：“请、请、请问你、你是……辰、辰光吗？”
　　这种艺术展一般来的人都不多，更别说大多数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年轻一代了。陈儒昇原本就是笃定了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才来这里的，谁想到他不过刚刚情难自禁的卸了个墨镜竟然就被拍了。说好的过气偶像呢？！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逗留，陈儒昇留下一句“抱歉，你认错人了。”就拉低帽檐匆匆跑了出去。
　　幸好艺术展的人不多，他很容易就能跑的开。但坏也坏在人不多，空荡荡的展厅根本就是一眼就能看见他去了哪儿。
　　身后的妹子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一路紧紧相随。没办法陈儒昇只能拐到另一个展区，然而刚进去就撞上了人。
　　“陈先生？”
　　“别吭声！”陈儒昇一把拽过韩家文，二话不说就开始扒衣服。后者被扒得莫名其妙，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脱掉了外套。
　　“等，你干……”
　　“好啦你出去把那个女生引开。”说着这话时陈儒昇已经把自己的外衣、帽子和口罩都套到了韩家文的身上。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外推：“引得越远越好。”
　　韩家文回来的时候陈儒昇正缩着脖子装模作样的站在一幅摄影作品前，看似在欣赏实际上一直在往这边的入口偷瞄。此时看见他进来夸张的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至少是陈儒昇单方面觉得尴尬。他总觉得韩家文肯定是要问些什么的，脑子里也一直在想些糊弄过去的借口。可是对方非但没问，还像是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似的率先开口道：“如果非要说的话，比起绘画，我还是比较喜欢摄影。”
　　“啊？”陈儒昇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措不及防的看见一张柔软了棱角的侧脸。
　　韩家文的长相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特别阳光特别舒服的类型。眉眼分明，轮廓硬朗。他的帅属于那种很传统的“堂堂七尺男儿”的俊，却不是现在最火的那种“小鲜肉”的美。他在陈儒昇眼里一直是毕业没找到工作任劳任怨脾气好肯努力很踏实的倒霉学生形象。没办法，他身上一板一眼的感觉太重，就像是从象牙塔里带出来的那样，即使丝毫感觉不出青涩和稚气。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人，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时果然也是会脱掉温吞露出些热切来的啊。
　　看着这样的韩家文，陈儒昇没忍住反问道：“为什么？”
　　“无论画得再像，画还是画，毕竟不是真实的东西。而且就像文字一样，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加入一些个人的情感和风格，更没办法让人领会到事物原本的模样。”这么说着他笑了起来：“而照片就不一样了，同样是定格了瞬间，记录了永恒，却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而在真实的东西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种修图软件叫PS，有种拍照姿势叫摆拍？”
　　“……”
　　韩家文有些纠结的转过头来：“我刚才好像没有这么煞风景吧？”
　　“非也，你站在那里不懂装懂滥竽充数的存在就是一种煞风景。”
　　“好像是你非要拉我来的吧？”
　　“算了啦。”陈儒昇笑着摆了摆手：“我们俩啊，半斤八两。一句话：矫情个屁！”


第3章 第 3 章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而陈儒昇决定带着韩家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