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草茉莉 完结+番外 (Ashitaka)


  何况那个人对他,也不能算完完全全的“强买强卖”。只挂自己一个未成年不懂事所以责任全在他人的牌子,未免太会洗嫌,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以致往后对于一切的咬牙容忍,都有底气不足,自作自受的心里暗示。
  “你想听这个?”乔奉天拧干了裤脚。
  “想听。”有的人心思细,问比答还有心理包袱。郑斯琦话语却不沉重不拖沓,大方坦荡,语气笃定。就像棋上落子时闲来的一句,“哎,我想听你上次说的那个传奇故事。”
  “……那我说完了,你不能瞧不起我。”
  郑斯琦顶了下眼镜,对着他笑。
  清池这个点儿是没人的,蓝苍天盖,和软阳光。天气这么好,苦兮兮的没意思,于是乔奉天很想以个惊为天人的句子作为开首,轻松些,有轶趣些,就比如指着对方脚下的那块青石阶,俏皮眨一下眼道:“你信么,呐,你脚下站的那个地方,我十几年前就站在那儿投过池,扑通一声!”


第86章
  乔奉天隐去了那个支教男人的姓名,说话的速度缓缓慢慢。远处一线隐隐青山,就是鹿耳。
  人作为个体极其复杂,心思不尽相同。有的人说故事,痛觉会在一遍一遍的复述中被冲淡,倾诉几乎成了一种自我开解的方式;而有的人痛,怎么样都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痂下的那块嫩肉永远是红红润润的。
  乔奉天表情万分平淡,以致郑斯琦认定他是第一种,直到他说到被勒令退学哭都没用时,迅速的一哽被他敏锐地捕捉,他才推翻了方才的妄自推断,笃定他是第二种。他的的确确是永远让他心疼的不行的那种。
  爱丽丝.门罗写过《逃离》,里面说每个人总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让你觉得肺里什么地方扎进去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疼。可是每当需要深深吸进去一口气的时候,便能觉出那根针一直存在。
  很多旁观者是体味不到那种疼痛的,若浮若浮,不可名状,和别人抱怨的多了,必会惹人厌烦。往大了说,是所谓人性悲剧,往小了说,年轻人头脑一热不计后果,咎由自取。可一旦去评论这件事,哪怕安慰,都难免有高屋建瓴,居高临下的意思,规避不了。
  那时候的乔奉天该是什么的模样呢,郑斯琦想。
  多高多瘦,穿多大码的夏季校服。会否比现在更皮肤雪白,到莹莹发亮的程度。笑起来的次数是多是少,在什么样的场合,因为谁。仔细想想自己的思绪其实并没有跟着乔奉天的叙述有过多的起伏波动,反而和缓安静像听着一支柔和的弦音。为什么呢,其实难说。确实现在的过多俗世课业,已经难再挑起别人丰饶的悲观怜悯,感同身受了。
  唯独有一霎时的踟蹰,踟蹰自己始终在意的那个包袱如今被捧在手心坦然裸呈了,那么自己究竟能不能替他解下来,继而带着他向前快快走呢。
  “我看看你的脸,你说的那个地方。”
  乔奉天偏过一侧的脸,腮迎过去,把鬓发拨去了耳后,“这里。”
  腮角这么一扬,下颌线更深刻的明显。看面相的人常说,这样的人凌厉薄情,处事冷峻。但这种推断又分明是没有逻辑的。乔奉天何处薄情?他被零敲碎打的心澄明柔软,他就只是单纯的瘦而已。印在那处的伤疤摸上去是有凸起的,深红的皮质一周,有淡色的褐红色沉。
  “其实,也没有很明显啊。”郑斯琦抚了一下离开,过会儿又触了一下。
  “我平常会用东西遮一下,就是女生化妆的那种。”侧着脸,眼梢难免要吊一些,“你会不会觉得很娘?”
  “不会。”
  “你回答的这么快,可信度就不高了。”
  郑斯琦推眼镜,“恩,这个吧,其实仔细想想,我觉得……不会啊。”
  乔奉天挑眉看着他,两人同时侧过头一刹笑开。
  乔奉天在树与树间栓了一根尼龙细绳,用以晾晒浆洗干净的衣物,乌木盆里有一件乔思山的灰扑扑的冬袄,吸饱了水分显得特别湿重,往绳上一挂几乎是沉沉地坠下来,袖口衣摆纷纷曳地。
  郑斯琦便帮他把绳结往树枝的高处系,乔奉天仰头站在他的臂下。何前短信来的突然,在裤兜里兀自嗡嗡震动。乔奉天打开一看,阴性。何前的情绪都被简短的字句过滤掉了,哪怕连个感叹号都没有,以至于乔奉天自己,都觉不出释然和怔忡。
  乔奉天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向上抬头看,看郑斯琦颀长的手掌下缴绕在高处的那枚活结。
  乖谬的生活,好的坏的,倏忽飘花,倏忽落雨,都那么不经意。
  “等等什么安排?”
  乔奉天把裤子抖一抖,踮脚挂上尼龙绳,“要去镇医院联系个主治医生,要把家里的床调一下位置,还要去买一次性的床垫,枕套,吸管,毛巾,顺道还要去一次乡镇车管所,我哥的驾照还扣在利南交警队。要是不放心枣儿午饭过了你就提前回吧,我晚上自己坐车走就行。”
  “我不是说这个。”郑斯琦,“我是说,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明天?哪儿?”乔奉天转头看他。
  “荣华公墓。”
  当晚走前,乔奉天第一次见林双玉的欲言又止,两人一时都想说什么,实则都有欲言又止。手里余下的钱不多,只留了三千悄悄放在乔思山的呢大衣的内衬口袋里,他颤颤巍巍出门来送,才稍有作别的模样。郑斯琦一旁倚着车门等候,也是第一次见郎溪的星空。载沉载浮的浩渺深海一般,弦月不见,被碾成浮沫,撒在洋面。
  山下晚风“飒飒”声响,郑斯琦闻见满身阳光蓬松和软的味道。侧头一望,乔奉天正朝他走来,门口立着的林双玉在他背后,居然遥遥摆了下手,随即抿嘴,朝自己微微欠了欠身。告别感谢的以为已经明显超过了,居然像蹑足着的嘱托。
  荣华公墓在市西,临明远的莲花山。
  郑斯琦见乔奉天的时候几乎愣了。
  乔奉天把头发全染黑了,乌沉沉的墨黑。也修短了不少。把额上的刘海绞了大截,细碎清爽的短短一丛,露出了光洁的后颈和额头。
  “你怎么……”
  “天热了,原先那个瞅着躁得慌。”乔奉天慢慢吞吞走到车边,低了低头,搔了搔发顶,像笑又不像笑,“太久没染黑过就又染了一次……难看么?是不是真染太黑了?杜冬说太黑了特明显,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让我染个深棕我没干,我还怕回头掉色又———”
  “我又没说难看。”
  “啊?”
  郑斯琦在他眉间轻轻点了一下,“特别好看。”
  是真的好看。
  乔奉天生得,本就是合东方审美的长眉清目。黑短的头发衬得线条清晰,轮廓清隽挺括。褪了浮嚣苋红,这么一掸眼,分分明明是个干净漂亮的学生模样,澄静的像一捧溪水。美好得让郑斯琦心悸不已。
  “上车。”
  荣华公墓是利南最大的公共陵园,所到之处一行矮小瘦松。也选了合宜的风水挖了素池养了几尾红鲤,邻水观照,石榴树的橙红苞芽“啪嗒”落进去,几乎和摇曳鲤尾呼应成一色。关于来看的究竟是谁,乔奉天始终没问。既是在公墓,便只能是位故人。至于这位故人和自己又多深多长的关联,乔奉天一时闲散下脑子,想不了那么多。
  郑斯琦走在前面,是不是会停下来等乔奉天跟上来和自己并肩;和拐过了一个白石小径,乔奉天又错开两步落在了后头。
  “弄得我想牵着你走。”郑斯琦回头低低笑,紧了紧怀里的一捧盛放的黄菊。
  乔奉天便死死低头,加快步伐,露着乌黑发顶和一点儿星白的头皮,“肚脐眼儿下面开叉的长腿怪。”
  “可以啊。”郑斯琦真的伸手,不过剑走偏锋,捉的是乔奉天的衣袖,“你原来和我说话是这个风格么,恩?”
  乔奉天也没缩手,顶了下鼻尖笑,“我造次了,郑老师。”
  “晚认错一步你这学期就挂了,小乔同学。
  乔奉天上一面还以为来看的会是枣儿的母亲,下一面却看清了正对着的墓碑前,几寸大的男子的遗照。黑白底色,眉目清朗泰和,眉尾既粗也厚,生在饱满的天庭下,整个面相看起来尤其温和宽厚。单看照片,这个人乔奉天不认识。淡烟色的大理石碑,贴金漆一齐竖排行楷的字,爱子季寅之墓。
  人的灵光一现往往巧妙,能把相隔山河湖海的事物与记忆里的隐秘之处作以串联。
  季寅就是JY,JY就是那张纸条的署名,那个署名给郑斯琦写过东西,写的“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原来是他?
  乔奉天看郑斯琦弓腰,把手里的黄菊平放在了墓碑前。
  “帅么?”郑斯琦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他。
  乔奉天又瞧了眼碑上的遗照,捧场地点头,“很帅。”
  “这答案不标准。”
  乔奉天无奈地摸了摸齐短的发梢,“很帅,但没你帅。”
  “满分。”郑斯琦打了个响指,比了比墓碑,“他是我大学室友。”
  话说的平平淡淡,一点儿正死生相隔的哀戚悲怆,根本就是酒席饭见的一次惯常的交际引荐,下一秒就要端着就酒杯上前“叮铃”地清脆碰一个,道一句“幸会幸会”。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