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陈栋的眼睛,咬牙吼道:“陈栋……快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放屁,你这样我能丢下你先走吗?!”
那辆撞他们的车也因冲势过猛造成侧翻,陈栋一眼看到有人打开车门,竟是拿着铁棍长刀朝着他们过来了。
“快走!你不要命了!”沈意疼得声音都在打颤,使劲推着陈栋让他离开。见陈栋一脸沉重地望向不远处,沈意也看到那些人朝他们来了。
沈意动弹不得,只得大喊:“陈栋,走啊!”
陈栋握了握拳,真的放开车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沈意以为他打算离开,刚松了口气,谁知陈栋却再次从副驾驶车门爬入车中,在后排找到方向盘锁握在手中。
“沈意,今天无论这帮人是冲谁来的,我都不会丢下你。”
撂下这句话,陈栋提着那把一点都不衬手的方向盘锁冲了出去。
“操你妈,陈栋你他妈是不是傻啊!”
沈意顾不得疼痛拼命推着卡住自己的车门,可惜无济于事。
————
男人挥舞着方向盘锁与对方手持刀棍的三人打斗到一处,器械撞击与痛呼声不绝于耳,沈意望向陈栋守在车前的背影,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这个男人学生时代就是威风凛凛的校老大,人痞嘴坏,热爱在球场挥洒汗水,也爱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欺负人,可就这么个人,却对小动物充满爱心,喜欢帮助弱小,拥有极强的正义感与同情心。
长大后,为家庭扛起巨债却不自怨自艾,身处困境一直坚强而努力地生活,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无法将他击倒。
虽然屡屡被他欺压,但陈栋脾气好又大度,言语上嫌弃,行为上却细心体贴地关心着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陈栋明明可以抛下他先走的!
连亲生父母都可以抛下他。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傻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傻逼啊!
“陈栋!小心!”
对方打在陈栋身上的每一下都像在用尖刀狠绞他的心脏,沈意从没如此痛恨自己的没用与放松警惕。
“唔!”
后背遭到重击发出沉闷的痛呼,但陈栋却没有移开一步,始终将困在后方的沈意挡在身后。对方三人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沈意,此时眼看陈栋在剧痛中动作越来越慢,他们相互使了眼色,两人上前将陈栋围住,另一人持刀绕到驾驶位外侧。
对方三人身手很好,陈栋全凭身体优势勉力支撑,手臂、大腿与后背皆是伤痕。几分钟时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陈栋已在强弩之末,勉强抵挡那两人攻势,却见那人持刀向沈意的方向冲去。
“沈意!”
陈栋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在那人凶光毕露地朝沈意挥刀的瞬间,发自本能猛地扑了过去。
锋利的刀划破衣料、扎入身体发出噗呲一声,仿佛死神凄厉的笑,令人头皮发麻。
沈意死死盯着挡在面前男人的背影,殷红的血液很快浸透男人背上的浅色T恤,刺得他心脏几乎停跳。
“陈栋!”沈意双眸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
他十六岁之后再没流过泪,这一刻却心痛到极致,仿若就死。
剧痛让陈栋发出痛苦的闷哼,他双目赤红,浑身瞬间被冷汗浸湿。
自腹部中刀处,血液流失带走身体的热度,难以忍受的疼痛疯狂啃噬着神经,他再也无法坚持,捂着流血不断的伤口,重重地跪在地上。
失血与疼痛令他的双眼模糊,意识开始迷失,沈意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刺目的白光中,他隐隐约约看到那三人狞笑着向他和沈意走来。
这回应该是躲不过了。
心中涌起无限绝望,陈栋很想再回头看看沈意。
可他根本没有力气。
失去意识前,陈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没能把一直想说的话告诉他。
真可惜啊。
“陈栋,陈栋……”
昏迷中,耳边不断响起呼唤的声音,陈栋很想沉沉睡去,那声音吵他安眠真是烦人,可他又觉得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很熟悉,是他非常喜欢听的声音。
陈栋终于禁不住对方连声呼唤,艰难地撑开眼皮。
晃动而模糊的视野中,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救护车封闭的车厢内,而面前沈意正睁着红肿的眼睛,一脸焦急关切地望着他。
那三个恶徒呢?
陈栋很想开口问问沈意,他俩是不是已经见阎王了。
嗯,还可以再顺便嘲笑嘲笑沈意那俩核桃似的的肿眼泡。
可陈栋说不出话来,嗓子仿佛被火焰灼烧般,腹部伤口也疼得难以忍受。
“你别说话。我的人赶来了,陈栋,我们没事了。”沈意红着眼睛,握住陈栋的手,轻轻地吸了下鼻子。“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再坚持坚持。”
陈栋眨眨眼睛,沈意明白他的意思。“我的腿没大碍,你放心吧。”
见陈栋惨白着脸努力对自己扯了扯嘴角,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沈意低下头一下下吻着他的手,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到那只满是泥土与伤痕的手背上。他呢喃道:“对不起。”
很想嘲笑沈意肉麻,但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陈栋又觉得沈意这样很可爱。
陈栋极度疲惫,双眼不知不觉地闭起,隐隐约约地听到沈意俯在身边的低语。
“……我真是爱死你了。”
那声音模糊而遥远,再加上那声音的主人是总是不正经的沈意,显得很不真实。
陈栋再度昏迷前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原来人痛到极点真的容易产生幻觉啊。
陈栋命大。
他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经诊断,那一刀虽造成肠道损伤,但并未伤及脾、肝脏与腹主动脉引发大出血。
幸运是真,可刀是真刀,对方当时凶狠的架势也是真准备要人命的。
那帮人后来怎么处理,陈栋无心关注。他动完手术包扎腹部后,便由沈意安排转入H市最好的私立医院。
陈栋最担心的是他爷爷,怕老人家听说他被人捅刀会承受不住。
“沈意,这事千万别让我爷爷知道。”
“我已经安排人和老爷子说你跟我出差了,回头你情况好点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那我就放心了。你那腿怎么……”陈栋现在得躺在病床上静养,以防牵扯伤口。
沈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同是一身病号服。他腿上打着石膏,一旁还架了根拐杖。
沈意不在意地回答:“小腿骨折,养养就好了。”
“那帮人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沈意脸色瞬间沉下来,在陈栋面前极力隐忍目光中的阴鸷。他冷笑道:“被我的人扭送到公安局,司机说撞车是因为醉驾,其他人坚称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不说就当我查不出幕后主使吗,看他们能判几年吧。”
“幕后的人是……”
“是生意上的事。”沈意似乎在回避这个话题,抬头检查了下输液的吊瓶,又换回轻松的语气:“学长,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吃流食了,才两天你就瘦了。都怪我,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回头多吃补回来不就行了。”陈栋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热血冲脑做出英雄救美的举动。他可不是冲着让沈意感动以身相许去的,完全是下意识行为。“没事,你不用过意不去。”
沈意笑着捏捏他的手,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你说。”
“等你稍微好些,我希望送你去B市我爷爷家休养一段时间。”
沈意是非常有主意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去自己爷爷家,既然他这么决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陈栋对沈意的话没什么意见。
他相信沈意。
“好。”
陈栋受伤后需要休息,沈意陪了一会儿,见他露出疲惫的表情,不再说话让他安睡。陈栋闭上眼睛鼻息渐缓,沈意又看了他许久,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拄着拐杖慢慢退出病房。
离开前,沈意回头看向病床上异常憔悴的男人,凤眼微眯,死死攥住身侧的拳头。
当初他的人赶到解救他们时,沈意怒不可遏,瘸着腿就要操刀捅那个伤到陈栋的人。是好几人拦着,他才没有得手。
事发两日后,沈意已经冷静下来。
是时候发力,让那帮忌惮他、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尝尝苦头了。
————
陈栋住院期间,沈意每天都来陪他。
时常是陈栋一觉睡醒,沈意还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或是浏览手机,见他睁眼,沈意会体贴地问问他是否口渴还是需要解决个人问题。
开始那两天,除了麻药失效后伤口疼痛,最让陈栋为难的就是解决个人问题。
沈总明明雇了护工,可受伤下属放水的事儿偏偏不假手于人,坚决亲力亲为。
陈栋无力道:“不用,我自己来就成。”
“都说了要好好补偿你,这种小事算什么。”身残志坚的沈总表示为了报答下属英雄救美的善举,拄着拐棍也要上。他手捧尿盆站在病床前,笑得那叫一个真诚:“不用害羞,又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