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珩进院子的时候就见到韶粱已经睡着了,小艾站在一边见薛安珩来了便要行礼,却被薛安珩制止。薛安珩走到韶粱身边,低头看着他略显红润的面容,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先下去吧。”
小艾弯了弯腰,退出了院子。
韶粱睁开眼,看着站在眼前的薛安珩,心中说不出的苦涩,他别过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薛安珩站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今日君昱无事,带嫂嫂去湖中采莲子如何?”
“我身子不好,还是不去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薛安珩真正的模样,何苦要再装模作样?是还想要要看他的笑话吗?
“许大夫说了嫂嫂要多走动走动,今日天气好,还剩最后一波莲子未采摘,正好我带嫂嫂去摘了。”
韶粱知道薛安珩心中做了决定,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意义,索性点点头。
小艾扶着韶粱的手臂,到了荷花池边。薛安珩和那晚一样,穿着黑色的长袍,站立的乌篷船上,撑着浆。他朝韶粱伸出手,可韶粱却未牵上去,在小艾的搀扶下坐在乌篷船上。
韶粱裹着身上的毯子,看着湖中已经凋谢的荷花,残败不堪的花瓣掉落在湖面,还有些已经枯黄的荷叶歪歪倒倒,他错过了满湖荷花盛开的模样,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薛安珩将船停在湖中心,拨开荷叶用力一摘,只见手上竟然多了一朵盛开的荷花,在这一片残败的荷花中,竟然有一朵完好的。薛安珩将荷花放在鼻下轻嗅:“好香,嫂嫂闻一闻。”
韶粱接过荷花,凑到鼻下轻嗅,摇了摇头,将荷花放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湖中枯黄的荷叶。
薛安珩没有说话,又摘下一颗莲蓬,递到韶粱面前,“这莲子可以生吃,甜而不腻,嫂嫂剥一颗尝一尝。”
韶粱没有动作,薛安珩将船桨放在一边,坐在韶粱的身旁,他剥开莲蓬,将莲子取出,去掉莲心凑到韶粱的嘴边,韶粱愣愣的看着他,并未张嘴。
薛安珩眯起眼睛,这是他愤怒前的预兆,他捏住韶粱的下巴,将莲子塞进韶粱的口中,顺势亲了上去。
“唔……”韶粱抠住乌篷船,牙关用力,满嘴鲜血的味道,可薛安珩并未松开,他将莲子顶入韶粱的口中,逼着他吞咽下去。
薛安珩抹掉嘴角血渍,笑着问道:“嫂嫂觉得莲子味道如何?”
“为什么要互相折磨?”韶粱的嘴角流出血液,薛安珩伸手替他抹掉,笑着说:“嫂嫂在说什么傻话,从来都不是互相折磨。”
韶粱咳嗽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对,从来不是互相折磨,只是你折磨我。”
薛安珩不说话,伸手又摘下好几个莲蓬。
韶粱呆呆地看着湖面荡起的波纹,将手伸到水中,湖水已经很凉,他难得主动开口问道:“这湖中有鱼吗?”
“自然有的,嫂嫂想要吃鱼吗?待会吩咐厨房做一些。”
韶粱又不说话了,用手拂动着水面,薛安珩放下船桨,拉住韶粱的手,取出手帕擦了擦,“嫂嫂小心点,想吃鱼也不用自己抓。”
韶粱的任何心思在薛安珩的眼中无所遁形,他低头反手拉住了薛安珩的手:“若我掉入湖中,你会救我的吧?”
“有君昱在,嫂嫂怎么会掉入湖中?”薛安珩擦了擦他额前的汗珠,笑着说到。韶粱扭头看了眼湖面,将薛安珩用力推开,转身便跳下了湖水中。
薛安珩坐在床头,眯着眼看着韶粱在湖中扑腾,他并未做动作也未呼救,只是看着湖中扑腾的韶粱,轻声开口:“嫂嫂想死的方法有很多种,何苦要选择这一种方法,只是嫂嫂若是死了,恐怕君昱要让更多的人陪葬。”
薛安珩话音刚落,韶粱便浮出了水面,他额前滴落着水珠,红着眼哈哈大笑,这下好了,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薛安珩见韶粱朝乌篷船游了过来,爬上了船舱,薛安珩撑着浆将乌篷船停靠在岸边,小艾见韶粱落汤鸡一般赶紧上来搀扶。
“主子怎得落了水?”
“无事。”韶粱咳嗽了两声,脸色已冻成青紫,薛安珩扫了他一眼,吩咐薛煊:“去请许大夫。”
“是。”
韶粱被薛安珩抱进了浴池中,脱光了湿漉漉的衣服,赤裸着身子靠在薛安珩的怀里。
“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韶粱喃喃自语,戏班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就选中了他,他宁愿和戏班的人一起死了,也不愿意承受如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
薛安珩舀起一瓢热水,淋在他的肩头,“嫂嫂说的什么傻话,是嫂嫂自己选的君昱。”
“是吗……”韶粱闭着眼睛,无声地流着眼泪。薛安珩亲吻他的颈项,留下一串痕迹,韶粱撑着浴池的石壁,双腿被薛安珩抬起,后面被顺利的挤开,熟悉的感觉很快就占据了大脑,韶粱咬住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发声,鲜血顺着齿缝留了出来,薛安珩轻轻地舔舐掉,吞咽进口中。
韶粱原本就病了,如今又落了水,病的更加眼中,连床都下不了,整日都听见他的咳嗽声。
中秋的时候韶粱的身子好了不少,最起码能下床了,咳嗽也变少了,他最爱的还是躺在院子的长椅上发呆,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除了吃饭喝药,什么话也没有。
薛安珩也不着急,只告诉许大夫别让韶粱死就行,依旧每日抽些时间陪着韶粱,有时候韶粱也会和他说两句,但更多的依旧是沉默。
韶粱的身子是学不了字了,李先生知道后倒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托小艾给他带了副字,韶粱打开后看了良久,最后却对小艾说:“拿去烧了吧。”
小艾偷偷的打开瞧了,上面写的是一句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入冬的时候韶粱又病倒了,这次比往常都厉害,浑身滚烫烧的人晕晕乎乎,一会儿叫班主一会儿叫青城一会儿又叫小叔,薛安珩坐在一旁冷冷地瞧着,许大夫见状也只是叹气。
韶粱醒的时候小艾哭了,他跪在床边哭的伤心,自家主子以前多好的性子,整日乐呵呵,和二少爷相处的也好,如今就因为一个青城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小艾不知道两人隔阂的原因,只以为是因为青城的缘故,将罪状都算在了青城的头上。
“主子再不醒,可要急死小艾了。”
“无事,不过是病了而已,咳咳……”
小艾抹掉眼泪,将药端来,喂小艾喝下去。
“昨夜你陪了一宿,快去睡吧。”
小艾一愣,将碗放在一边解释道:“昨夜是二少爷陪着您,您烧糊涂了,拉着二少爷的手一直说胡话。”
“我可说了什么?”
小艾摇摇头:“我在外间,听不真切。”
韶粱点点头,将被子拉高,“我又觉得困了,还想再睡会。”
“主子不吃点吗?瞧您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小艾知道自己作为下人不该多说什么,但他不愿意见到韶粱这样作贱自己的身子。
韶粱转了身,背对着他:“待我醒了再吃吧。”
第25章 25
“二少爷,纪少爷在前厅等您。”
“他来做什么?”薛安珩专心的练字,一个‘静’字反复写了很多遍,却还是没有让他满意。
薛煊顿住,抬头看了眼薛安珩,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道:“纪少爷身边跟了个青城。”
薛安珩放下笔,将又写好的一个‘静’字揉捏成一团,扔在一旁。
“少爷,要不要见?”
“纪少爷亲自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薛安珩净了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率先出了书斋。
刚一踏进前厅,薛安珩就拱手道:“纪少爷亲自来薛府,真是蓬荜生辉,有什么事吩咐下人跑一趟就行,何必劳烦纪少爷亲自跑一趟。”
纪长垣笑了笑,按住身边青城的手,示意他别有其他的想法,“纪某听闻薛府的茶格外香,若不来亲自品一品,岂不是错失了好茶?”
“纪少爷这是哪里话,若是纪少爷想喝薛府的茶,派人来说一声,薛某双手奉上便是。”
纪长垣轻笑两声,握住了青城的手:“是这样的,薛少爷想必也知道,内子青城与薛大夫人是故交,纪某不日将离开南城,内子特来见大夫人最后一面。”
薛安珩坐在椅子上,手执杯盖拨弄杯中的清茶,“内子?怕不是纪少爷在说笑吧?”
“在薛少爷面前,纪某哪里敢说笑?”
一旁的青城早就按耐不住,他猛的站起身,对着薛安珩大声道:“繁君与我是多年好友,若不是闻他近日病重,你以为我愿意进了这薛府的宅门,真是叫人恶心!”
薛安珩也不气,笑了笑回道:“你口中的多年好友可吃的是薛府的米饭,穿的是薛府的绸缎,岂不是让你恶心至极?”
“……你……”青城哪里是薛安珩的对手,只一句话就叫他哑口无言。
“内子嘴拙,只是不知道薛少爷是否有大气量?”
薛安珩肯在这里和青城说上两句话,自然是因为有个纪长垣在场,他还不好与纪家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