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郑直把手从衣袋里拿出来:“有纸笔吗?”
“啊?有。”递过来一张琴谱和一枝铅笔。
唰唰唰写下几行字,递回去:“帮我去药店买这些东西来,记住要分开在三家店买。”顺便又扔过去一只钱包。
树生顺从地站起来,收起琴谱和钱包,有些担心地问:“你一个人不要紧吗?真的不去医院?”
郑直倒回枕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那纯洁青年出去了。
管家远远地见黑色大奔停在草坪旁,忙跑了过来:“少爷,有客人。”
文诺“哦”了一声,正要问话,钢琴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是我。什么?好的,我问一下。”收起手机转向可续,“金叶那边问上次那批铝材的事,还没发货吗?”
可续摸摸额头:“忘了跟你说了!南港那边死扣着不放,说是报关单的日期有误……”
“搞什么?这么点小事拖这么久?海关的人以前不是这样啊……”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洋楼正门前,文诺随手脱掉西服外套,被可续接了过去,自去找衣架挂好。
“少爷——”
管家还试图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汇报,但是文诺已经看到了他想汇报的内容。
“平生哥……”
本来坐在沙发上晃悠双腿的那个瘦削青年闻声跳了起来,快步走向文诺:“小诺,你终于回来了,哥担心死了!”
文诺尴尬地笑着,伸出手想和他相握,却被袁平生一个热情过度的拥抱惊得呆住。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袁平生松开手,仔细地打量着文诺,“现在就剩下你了,可不能再出事了。”
听他提起两年前的事,文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挣脱了他的手,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你坐哪班飞机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然好去接你。”
袁平生似乎完全不在意文诺的态度,在他对面坐下,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有什么接的,我还记得回家的路。”细长的眼睛有片刻失神,“我以为离开可以不用触景伤情,这两年却没有一秒钟忘得了这里,听他们说你遇袭的事真把我吓坏了。”
可续走过来,有些犹豫不定要不要跟袁平生打招呼。
袁平生却先开了口:“是可续吧?你的样子一点没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我走的时候你好像是在英国留学?”
可续点头:“是,去年我父亲退休,我回来接替他的职位。”
“这很好,有你在小诺身边我就放心多了,辛苦你了。”袁平生笑着,转向文诺,“你忙去吧,不用招呼我。”
文诺正在发呆,被他一句话点醒了,咳了一声:“我还真有事,海关那边再扣住不放我就得赔人家公司违约金了。我去叫张叔过来,有什么事你让他去办。”
袁平生笑着点头:“看样子走白道也会遇到麻烦事啊……你去吧。”
可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看看文诺。他早就听父亲说过,袁平生当年离开一方面是因为爱断情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赞成他们洗白公司的计划。
文诺的样子一如往常的平静:“那好吧,我先告退了,晚上一起吃饭。”顾自走出门。
可续有些别扭地鞠了个躬,在袁平生听不出情绪的笑声中追了上去。
第10章 第十章
今天到海关来办事的人好像不多,可续轻而易举找到个有树荫的地方停车。
“消费卡还有吗?”
可续迟疑了一下,从前胸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还有一张两万的……可是你都不认识那个新来的通关署长……”
文诺接过卡片,随手塞在裤袋里:“我当然会见机行事。”看着可续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笑了起来,捏捏那张漂亮的脸,“别担心。”
他下车之后,可续秀气的两道眉毛皱了起来:“怎么才能不担心你啊?你告诉我……”
H海关的前任通关署长出了点事,年前就被免了职,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个月,乐得属下职员大肆放水,打混摸鱼,好久没正经上过班了。
不过现在走在办公楼里,只一看各个办公室里这些前混混们一个个洗心革面楞充优秀白领的模样,文诺就知道那个传闻中空降来的新署长应该是个铁腕人物,要不然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些老油子整得服服帖帖。
走廊尽头就是署长办公室,深色的红木大门虚掩着。
就算是紧张,也没人能从文诺外表看出什么来。他面无表情地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的人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请进。”
门开处,里外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把沉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带拢,文诺仿佛又回到初见那一瞬,只不过,这次不安的人换成了他:“你就是新任的通关署长?”
成深一身笔挺的藏青色制服,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肩宽腿长的很适合穿正装,看上去更帅了。这副模样若走在街上,简直是引起色女S动的根源。最初的意外过后,他似乎很高兴看到文诺,起身走上前:“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文诺无视他伸过来的手,侧身从他旁边走过:“我找你有事。”
成深一摊手:“你来当然有事,我还没自恋到以为你是想念我了。”
“靳署长——”
成深现出他的大酒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还是叫我成深吧。”
文诺心说该感觉别扭的是我好不好?丫参加同业慈善酒会的时候整一个公子哥儿形象,怎么看都该是业内巨头家的二世祖,谁想得到丫TM居然是一官僚?转身靠在那张比一般单人床还大的办公桌上:“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吧。”
出来的时候有些匆忙,他忘了穿回外套,现在只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色衬衣,白色领带倒是打得整整齐齐,整个人背光一站,纤细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初见时那种仿佛已经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又一次袭来,成深有些恍惚,慢慢走过去:“我当然知道。”
近的几乎就要正面撞上,那大个子才停下脚步。文诺垂下眼帘,看着男人肩上银色的徽章:“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的货物出关?”
分明算不上自己见过最美的面孔,却为什么视线无法移动一分一毫?成深觉得自己真的是中邪了,强压着情绪稳定了声音:“当然是按你们报关单上的日期。”
文诺一瞪眼:“不就相差一天吗?手误而已,你就不能通融?”
成深的眼睛看向别处:“那些老油子正憋着找我的茬呢,我能通融一天,他们就敢通融十天,那就全乱套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进门就产生的不祥预感成真,文诺就知道拿这种正直到迂腐的人没办法,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见文诺不出声,成深低头观察他表情:“生气了?”
“鬼才有工夫跟你生气。”算了,不就是赔违约金吗?天塌不下来。
成深反应一如既往的快,拦腰截住往外走的文诺,低头拿鼻子对着人家下巴,不明真相的会以为他在摧眉折腰事权贵:“是你说了不生气的噢,晚上我请你吃饭就算赔罪好不好?”
文诺扯掉他粘在自己腰上的手:“我约了人了。”
“那就吃夜宵。”成深打蛇随棍上。
“靳署长,我看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你见过猫和老鼠交往的吗?”
“呃,那倒没见过。”成深将手抄在裤袋里,道貌岸然的形象中平白多了一丝纨绔气,“我就见过猫死追着老鼠不放的。”
已经走到门边的文诺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突然觉得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真要流氓起来恐怕不会输给张正楷。
成深从后面抱住那个纤细的身体,下巴搁在文诺左肩上,对着他耳朵吹气:“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喔?”
文诺抬手撑住那张长脸,哭笑不得:“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这副怪模样要是被你下属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成深只当没听见,笑嘻嘻握住他的手腕:“那就说定了,晚上记得给我电话。”
回到刑侦队部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大部分办公室门关着,静悄悄的有点瘆人。
吴鸣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忽然觉得没来由的厌烦,厌烦与申东熙的周旋,厌烦属下没有收获的报告,厌烦每天陷在这一切当中的自己。难道是游危说过的职业倦怠期?
“砰砰”,有人拿着硬东西在墙上敲。
吴鸣抬起头,迎面是一张如春日旭阳般温暖的笑脸,不由精神一振,心头的阴云散去大半:“还没下班吗?”
子皓摘掉了眼镜,一身便装,样子很像个中学生。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吴鸣:“你要的材料。”
“这么快?谢谢啊。”
吴鸣正要打开文件夹,被子皓制止了:“先去吃饭吧,一上午忙到现在我都快饿死了。”
“行啊,想吃什么?我请你。”
吃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不想看你又陷入到工作里,满脸的憔悴。子皓笑了:“去食堂看看再说。”
吴鸣将文件夹扔到自己办公桌上,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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