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他们,助理突然死了,总经理莫名其妙入狱又莫名其妙出狱,码头那边被扣的货物到现在没有说法,让人难免产生整个王朝已经风雨飘摇的印象。
但是这一刻坐在办公桌前,文诺却毫无动力要重新振作把公司业务带回正轨。
笔筒旁那只兔子形状的沙漏仍在,文诺慢慢把它拿过来,倒了个个。七彩细沙又开始缓缓流泻。
人类总是喜欢制造各种各样的计时工具,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可惜任凭你怎么计算,过去了的岁月从来不肯回头。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们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如果第一次那尴尬的相逢,只说一句“对不起”就转身离开,是不是和成深之间,就不会再有后来的心动心怯心伤心碎?
静静地盯着那沙漏,文诺长长的睫毛下,墨玉般深黑的瞳仁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雕像。
内部通话器响了:“文总,有人找您,说是您的三叔。”
文诺一震:“让他进来。”
三叔推门而进时,文诺正走到门边,两人几乎撞在一起。
对视了几秒,文诺低头微微一躬:“三叔。”
三叔看着他,叹口气:“又瘦了。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文诺默不作声地给三叔让了座,没有回自己办公桌后,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秘书拿托盘送了两杯茶进来,三叔说了声“谢谢”。
门再次关上后,室内是一片难堪的静默。
“昨天我去医院看过袁平生了。”
三叔的话很突兀,文诺转过脸:“他还好吗?”距离上次探望好像已经隔了很久,那一回袁平生几乎把文诺掐死。
“气色比你好多了,医师说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出院。”三叔打量着文诺的神色,“我已经明确表示不再追究他打伤可续的责任,所以,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文诺心不在焉地点头:“那就好。”
话音未落左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捉住,三叔的声音里有一丝愧疚:“你心思很重啊!那些事东行都跟我说了,我不该怀疑你走私——只是那时我心情不好……不要生三叔的气……”
文诺惶惶然站起来:“三叔您别这么说——”
三叔随着他站起来:“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小心眼。这次来,我是想帮你把公司里的事务好好理一理,可续走了以后,你恐怕都没好好打理过这些吧?”
得友如此,文允政幸何如之?
文诺忽然羡慕起已经去世的父亲。不管三叔是出于单纯的哥们义气还是另有隐情,这份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感情真正是坚固得令人心生妒意。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无心办公的不止文诺一个人。
海关大楼某层尽头的署长办公室里,成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坐在窗台上已经好几个小时。
窗外嫩茸茸的草地上,三色堇开得正盛。只可惜花开有情,看的人却已是心灰意懒。
他始终欠我一个解释。一根筋小子恨恨地等着文诺电话,却一整天也没等到。
再一次确认了是真的没人打进来而不是没电没信号,成深把手机重重砸在窗台上,用滚烫的额头贴住窗玻璃。
悠扬的钟声响了起来,惊飞了钟楼上的一群鸽子。它们带着鸽哨在明净的天空中盘旋,哨声与钟声交织在一起,是每个黄昏H市特有的风景。
这风景会教脚步匆匆的行人放慢了速度,抬起头来看一看,然后恍然想起又是一天过去了。每天每月每年,人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消耗掉,年华转眼老去。
既然留不住时光,又何必让那些琐屑的烦恼阻碍我们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钟声每天响起,唯独这一天犹如醍醐灌顶般催得成深跳离了窗台。
正在忙得焦头烂额,陷在公文的泥潭里难以拔出的当口,手机的响声几乎是催命符一般惊心动魄。
对一旁的三叔说了声“对不起”,文诺拿着电话躲进洗手间。
“什么事?”
成深的语气异常庄重:“我要和你谈谈。”
“如果是关于文家与江湖的论题,恕我不想参与辩论。”
“小诺,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文诺疲惫地叹口气,靠在洗手池上:“我怎么不正经了?你要是觉得我们家的黑帮背景有损你署长大人形象,尽可以离我远点。”
“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些!这样话里带刺有意思吗?”
“……”
“小诺?你在听吗?”
文诺打开洗手间的门,开始往外走,对三叔的询问只是报以礼貌的鞠躬而没有解释。
手机里,成深在越来越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门里门外站着,面面相觑。
成深收起手机,慢慢跨出电梯,慢慢将文诺瘦削的身体揽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有特异功能。”
成深被他逗乐了:“是听见下面那接待小姐跟我说话的声音了吧?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
“现在才知道我不正常,太晚了。”
成深看着那双深黑色的眼睛,笑了笑:“是太晚了,现在就算知道你是杀人恶魔杰克,我也无法停止爱你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肉麻啊……”文诺被那个有着深深酒窝的笑靥弄得有些发晕,头脑一热竟然亲了上去。
难得的主动令成深微微一愣,随即大力回吻,唇齿缠绵呼吸粗重体温升高恨不能当场把这坏小孩给吃了。
坏小孩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碰碰嘴唇就算的,哪承想靳大灰狼荷尔蒙水平忒高,竟然没完没了。残存的理智在大灰狼舌尖一点点温柔地舔舐中丧失殆尽。
两个玉树临风的高个子男人搂抱在一起亲热的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以至于走廊上路过的王朝员工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收声绕行请勿打扰的策略,一时间这条走廊上鸦雀无声悄无一人。
不,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有个人影从走廊拐角处走了过来,刻意地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人影停在离他们三米开外,似乎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要怎么办。
“文诺。”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文诺打了个激灵。怎么会这么大意?连有人到了这么近的距离都不知道?
回头时已晚,文诺只来得及看见刀光一闪而过,与此同时肩上那双大手将自己猛力向右一推,后腰上传来一阵灼痛,然后感觉到紧挨着自己的那个身体僵住了。
低头看去,那把雪亮的匕首擦过自己的腰,正刺入成深的腹中。
噩梦。这是脑中第一个念头。文诺抬起眼,看着凶手那张熟悉的脸:“文焕元!原来你也有份?”
文焕元的脸抽搐了一下,手仍然紧攥着匕首柄不放:“不然你以为哩,文少?我早就受够了整天跟那些司机厨师打交道!走黑道有什么不好?起码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管合不合法——”
没等他发泄完内心的郁愤,被认为身受重伤无力反抗的成深大喝一声,捏住文焕元的手腕一发力,逼得他松了手,随即重重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成深!”文诺将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整个抱住,用不知何时拔出的□□对着半躺在地上的文焕元。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已经有人被奇怪的声音引出办公室,正在走拢过来。
三叔是最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诺,是这家伙反水吗?”
文诺正吩咐一个员工去开车在楼下等,闻言转过头来:“麻烦您报警。”
“什么?”三叔也掏出了枪,正在考虑先射文焕元的哪个部位,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文诺看着爱人正迅速失去血色的脸,手指扣在扳机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垂下来:“报警吧,三叔,我送他去医院。”
惨白的灯光照射下,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像鬼一样阴气十足。
这场景,文诺没法不联想起之前可续的那次手术。果然,命运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啊。
有人在轻轻触碰他的肩膀。文诺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漂亮的娃娃脸,表情忧虑:“你没事吧?”
文诺疲惫地摇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子皓在他身边坐下来,侧脸看着他:“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们都以为张运甫是李在元安插在文家的棋子,却没想到他也是被嫁祸的替罪羊。”
文诺有些诧异地回望着子皓,脱口而出:“你们警察都是这么轻率就下结论的?文焕元有问题,和张运甫有什么相干?怎么就能判断他是被嫁祸的?”
喝!子皓竟然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直愣愣看着那双黑得泛蓝的眼睛发呆。
好半天,子皓才干巴巴说:“你这人,不当警察还真是可惜了。”
文诺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腿:“别那么夸张。我只是想起来,你跟我说的那个钢琴教师,他被杀那天张运甫的表现有些反常--------平时一叫就出现的,那天我等了几个小时才看到他,当时我担心着可续的伤,没多留意,现在来看,非常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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