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活着,连带某个人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在生死边缘游走这么多年,即便险象环生,生死一线他都没有求过人,更没有以如此卑微低贱的姿态去乞求对方施舍一点生的希望。
即便活的生不如死,他也必须苟且的活着,他没有资格选择死亡。
当你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还未赎罪时,死也是一种奢侈。
王梓暗暗摇头,即便是如此高傲的人,为了活命,他也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往日景泽肆意洒脱的形象在心里大打折扣,低低的叹息一声,无论多么恐怖强悍的存在,他到底也是红尘俗世中的一员,当生命受到威胁,他会以任何的代价换取一线生机。
听到景泽这样一说,事情的大概冷晗夜也能猜到,程乐果然还是让他不省心啊,看来自己真的是太纵容他了,“来人,影部程乐坏了N.K规矩,现断去一臂,送去禁闭室,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主人,不要!”程乐惊恐的看着冷晗夜,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为了仇人要断他一条手臂?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主人,他可是杀我全家的仇人!我报仇有什么错?你要这样惩罚我?!”不甘心的瞪着地上的景泽,怨毒的目光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冷晗夜皱眉,声音越发冷了几分,“别逼我亲自动手,你最好自己下去。”
在主人彻底发怒前,王梓暗暗招手,有几个人上前把程乐强行拖出去,他终于惊慌失措,“主人!夜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一声声不甘心的控诉却根本没有打动这个陪伴了多年的狠绝冷酷的男人。
冷晗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脚边的人,原本打算放过他的恻隐之心在景泽的那段哀求的话后化为了愤怒,他没想到这个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践踏。
就像原本心中高高在上的存在突然跌落在尘埃里,染上了腥臭腐烂的味道,这种落差让他难以接受甚至是愤怒,鄙夷的神色在眼中渐浓,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为了活命,能下贱到什么程度。
高大的身影俯身,在景泽的头顶罩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把他嘴边的血迹涂抹到惨白的唇上,缓缓的摩挲,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闪烁着莫名的光。
“既然你说这一次不会反抗,那我们就当场验证一下,王梓,去带几个人过来。”
抓着他的手很明显的一颤,然后骤然握紧,又在冷晗夜冷洌的目光下慢慢放开,垂下,他的唇紧紧的抿着,没有做出反驳,沉默地接受。
看着他的反应冷晗夜的怒火更盛,他倒是希望这人能够毫不畏惧的向他挑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接受现实的悲哀。
他都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矛盾的想法,想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现在做到了,但看到他如此卑微的样子,想杀他的心却比以前更加浓烈,这个人不该是这个样子,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心已经荒芜到寂灭。
冷冷的看着几人围着他上下其手,拳头渐渐握紧,他知道如果这场□□进行下去,他绝对会把他和这些人一起杀了,想当然的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这个人他不允许别人染指。
微微颤抖的凤眸认命般的闭着,纤长的睫毛扑朔迷离的上下跳动,他感受着冷晗夜带给他的痛,也许这样,他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杀气从背后来的很突然,脆弱不堪的人儿根本没有察觉,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站在景泽身后的人狞笑着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那人扬起匕首的一瞬间冷晗夜就开qiang,却还是没能阻止刀没入景泽的后背。
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了,所有的声音仿佛都离他远去……
终于还是要去见教官了吗?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自己,恐怕他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着那个人急奔过来,他笑了,冷晗夜如果今生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可是,我说过……我不后悔。
第64章 夜话
64夜话
日暮时分,夕阳的最后一丝猩红被灰白色的夜幕所取代,古堡也沉寂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
立于廊柱前的身影像是一座更古不变的塑像,嘴边闪烁的星子在微凉的夜里明灭不定,惨淡的月光映照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彷佛连它都慑于里面的寒意,惶恐不安的散发着凄冷的光芒。
外面松涛依旧,偶尔会夹杂一两声野兽的嘶吼,而城堡里静悄悄的,像是与世隔绝的存在,这种死寂般的静谧让冷晗夜有种置身在世界尽头的感觉。
有几片白色的蔷薇花瓣在眼前旋转飘落,带着清纯的芳香,高贵的舞蹈,烟头的火星被吹落到手背,灼痛了在黑夜里静默的人,冷晗夜挥手弹去,微微的凉意渗进皮肤,原来是起风了。
“主人。”王梓恭敬的上前把一件外套递给冷晗夜,又退到他一丈之外,尽职的候着。
望了望灰沉的夜空,冷晗夜把西装外套披在身上,盯着那扇依旧紧闭着毫无动静的手术室的门,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王梓回答。
“进去多少时间了?”
“有十四五个小时了。”
冷晗夜皱眉,他摸了摸西装外套想找根烟来抽,摸了半天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这个习惯,刚才抽的都是问王梓要的。
“给我根烟。”
王梓急忙把口袋里的最后一根烟递给他,上前给他点燃,冷晗夜抽了一口,望着外面的夜空又重新发起呆来,他的脚下已铺了一层的烟蒂。
带着凉意的风把香烟的味道吹散在走廊,模糊了王梓的视线,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雾霭里看起来一点都不真实,以前他就觉得自己的主人太孤单,现在程悦没了,这个人越孤单了。
他想,如果景泽和主人之间没有仇,没有那么多不可为的因素,他倒是很愿意景泽陪伴他的主人过一辈子,他相信那个男人绝对会用心去呵护眼前的人,会守护他的主人一生,可是他们天生就是敌对方,交错无常的命运推着他们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低低的叹了口气,王梓有些担心的开口,“主人,您已经站了一天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他的话随着晚风破碎在空气里,唯一听到的对象却依旧静默着,他的脑海里过滤着和那个人从相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纠缠了半个春秋。
还记得那双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的眸子深情的看着他说,“冷晗夜,我会让你
爱上我的!”那种张扬狂狷的自信让他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好,我等着。”
只是他从来是理智冷静的,他不会爱上那个人,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纵然他承认在那个人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有过慌乱,有丝异样的疼痛,但把这些也紧紧归结为感动或怜悯而已。
喜欢那个人的身体,欣赏那个人桀骜不驯的性格,羡慕他的恣意妄为,如果非要说有那么点喜欢他也无可厚非,但也就是那么点喜欢而已。
如果他们不是仇人,如果他们不是敌对关系,如果他没有杀程悦,或许他会试着打开上了锁的心,尝试着让那个人住进来,可是这些都没有如果,不相信命运,总是想自己掌控一切,可偏偏却造化弄人。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应该杀了他,不给他们留下有这许多牵扯不清的纠葛机会,以致于到如今不爱而恨着,却也下不了手的局面。
庭院里花的香气越发浓郁,白色的蔷薇花瓣犹如鹅毛大雪般洋洋洒洒的飘落,风似乎越来越大了,满头是汗的莫言打开门,冷不禁到了个寒颤,原来已经入夜了啊?
把自己一身无菌手术服从身上剥下来,他准备去给主人报告情况,冷不丁看到站着的王梓,他走过去也就看到了立于廊柱侧面的冷晗夜。
“主人一直在这里?”莫言向王梓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王梓点头,看了一眼冷晗夜开口问道,“结果怎么样?”
学究都有一个通病,不管任何时候他们都能保持出一副慢条斯理,稳如泰山的从容来,经过一番斟酌莫言开口道,“景先生肩头和背部各被刺了一刀,其中背部的一刀伤及心肺,他的五脏六腑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再加上多处骨折,失血过多,还有……”
“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冷晗夜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结果。
虽然被打断他进行学术理论的强迫症有点不情愿,但面对主人,莫言还是很恭敬的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给出了一个保守的估计,“其他人我不保证,景先生的话,活下来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三十,当然如果他求生的意志够强的话,可以到百分之五十。”
“他醒了之后再通知我。”冷晗夜抽完最后一口烟,拢了拢外套,转身离去。
银灰色的衣角带起一缕清风,王梓和莫言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
看着冷晗夜远去的背影,莫言不明所以,“主人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