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长睡裙,打了个涕泗横流的大哈欠,无精打采地想:“大半夜被秀一脸,真好。”
叶朗方才一个金蝉脱壳,把自己的睡衣也脱在被子里了,赤条条只穿内裤,张牙舞爪像只蜘蛛一样八在他身上。霍杨跟他闹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年轻长年轻短地喘了一会,然后把叶朗的睡衣拽出来,甩到他头上,“穿上,别闹了。”
叶朗却又开始装死,任人摆弄,眼皮和缝了一样,扒开只有白眼。霍杨彻底无可奈何,服侍他穿了衣服,想把他放倒在床上,他却又趴在自己胸膛上不挪窝,整一个大号牛皮糖。
他束手无策地躺着,暗想:“我特地跑过来干什么,我贱吗?”
他这么一想,顿时就心理不平衡了,双手托起叶朗的脸,左右拉扯了一番,“不行,不能睡。起来和我聊天。”
叶朗专注装死,眼皮都不掀他一下。
对方是个十岁的孩子,霍杨空怀一身车技无处施展,只能可劲儿折腾他那脸,“你说说,你过两天就走,我都大晚上来找你了,不陪我说说话?”
叶朗在他手里不情不愿地挣扎了一下,“聊什么呀?”
“聊聊……”霍杨想了想有什么八卦可挖,突然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给我讲讲你亲妈,怎么样?我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她。”
一时间屋内非常安静。就在他以为叶朗睡着了的时候,紧贴着胸口的地方涌起了一股热气。
“我五岁的时候,她从家里搬出去了。我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舅舅生了大病,妈妈搬回去是为了照顾舅舅,要照顾很久。但是爷爷告诉我,舅舅吸毒,妈妈也吸毒,所以她不能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
“……吸毒?”
霍杨结实一愣,胸口处的热气好像忽然冷了下来。
“我问过爷爷。 ”男孩声线平稳冷静,没有一丝起伏,“他说吸毒是吸食毒品,那种东西会让人不停地想再吃,但是吃多了会伤害健康,最后会死。爷爷还给我看了吸毒的人的视频,看他们怎么发病,怎么吸毒,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会,”霍杨有点不可置信,“你说你爷爷给你看这个?当时你多大?”
叶朗想了想,“小时候吧。一开始很害怕,后来看得多了。”
“你看过多少次?”
“好多次,爷爷说我要记住,要记得很牢很牢。”男孩还有点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接着说。”
他“嗯”了一声,“妈妈搬出去以后,就不大回来了,看过我几次。来看我的时候,总是在说让我小心李阿姨——她不让我叫妈妈,让我叫她阿姨——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找我要钱。”叶朗回想着自己那生母,神色不由地冷漠了下来,“我觉得她是真的在吸毒,因为她越来越瘦,还总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说有人在害她,家里装着针孔摄像头,到处都是伊朗特务,美国被坏人操纵了。”
“爷爷告诉我要自己学会处理,”叶朗安静片刻,“但是爸爸让我不要怪她。”
霍杨迟疑了一下,“你爸爸这么说?”
“嗯。”他应完这一声,就从霍杨身上滚下来,背过身来躺好,不再说话。霍杨本还在字斟句酌,现在也不敢吱声了,默默盖好被子,满腹心事地睁眼到凌晨,才睡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睡前他怀里明明是空空荡荡的,第二天早上却还是被活活压醒。
这两天霍杨打起了游击战,平常呆在家里看着叶谦,一瞅着那家伙还正常,就见缝插针地跑出去。待到走的那天,叶家上下都是一副要逃难的样子,全在收拾东西。唐稚一边把衣服卷成圆筒形,一边解释道:“没有,是我不想去他们家工作。”
“他们家是大家族,在那里工作很有保障也很好看,但是走不远,没有前途。我不想现在就找一份养老的工作。”她蹲下身,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把几本翻得破旧的外语原装书塞进箱子,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不同的几种语言,“说实话,我最梦想的是自由职业。等攒够了钱,我就去环游世界,路线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计划好了。”
霍杨抱着胳膊,啧了一声,“……其实我也干过这种事。”
唐稚抬起头,诧异地扬了扬眉毛,看着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的大男孩,“你干过?”
“嗯,环游了五道口,回家了。”
两个人对视片刻,突然都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你现在呢?有什么打算没?”唐稚道,“你现在是资产阶级啊,叶叔也不给我留个一砖半瓦的,真是的,看脸的世界。”
霍杨仰天叹息,“现在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打算创业。没钱没权,连个恋童癖都当不了。”
唐稚咔地锁上箱子,把背包和长长的马尾辫帅气地一甩,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多看看大叔,我给你推荐几个科林·费尔斯的片子,争取培养新的性变态心理……”
这时候李妍星在门外远远地喊了一声,“霍杨,车来了!你送朗朗去吧,我还要收拾一下房子。”
“好。”霍杨应了一声。然后他上下打量了唐稚一番,一本正经道:“那我还是迷恋你吧,没胸没屁股,倒是肚满肠肥……”
话没说完就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他在心里感慨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转头看到小叶朗已经收拾整齐地站在了门口,有几个人正忙活着搬进搬出。他双手插兜,神色漠然,说让干啥就干啥。坐上车以后一直到了叶宅,还是这副霍杨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鬼样子。
这大小两个人一反常态,只是牵着手,默不作声地下了车。他们绕过琉璃铺地、彩石围砌的雕像喷泉,汉白玉的天使们披了满身的彩光淋漓。他们走进主宅,一路穿过花木葱茏的天庭和空旷的前厅,辉煌的树枝吊灯低低垂落。
他们一路过挂满了油画的曲折的游廊,远处传来嘹亮而委婉的歌声;走进厚重的桃花心木对开门,踏入正厅的瞬间,霍杨眯起了眼,仿佛全世界的光线都汇集于此。
穹顶高耸,十六扇落地窗全部敞开,照亮了墙上交错拼叠的红金色马赛克,照透了纷扬漫散的白纱窗帘,照得那些鲜嫩欲滴的花朵全都活了过来,低笑软语,闲适从容。
那地面用几色名贵的木料做了拼花,油亮鲜艳,只是仔细看去,那上面遍布了或浅或深的凹坑,显示出那上面曾盛放过怎样的辉煌热闹。
霍杨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他松开汗津津的手,叶朗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住了脚,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霍杨硬扯起两边嘴角,弯下腰撑着膝盖,轻声道:“拜拜。”
“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会,”他使劲点了点头,“肯定会。”
叶朗看着他,又想拉住霍杨不让他走,又想耍点别的什么脾气,这些念头最后还是默默隐没在了一个名叫“恐惧”的奇点里,把他所有的孩子性情都吸了进去。他咧开嘴角,最后还是憋住了没哭,固执地问道:“每周都来?”
“每周都来。”
叶朗放开了他的手,低低地说:“我会听话的。”
“好孩子。”霍杨摸了摸他的脑袋,目送着他跟着拎箱子的人,一路往前走。他呆呆地看着,直到看不见影子了为止,才慢慢地垂下了肩膀。
他没告诉唐稚,他其实也有过和她一样的梦想。
前一世霍杨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无一如意,做了两年,收拾了行囊开始到处混日子。他在地铁站里弹过吉他,做过家庭教师,酒吧里驻唱,还在边境被扣留过护照,后来又回国继续四处混迹。每当他深夜在陌生的街道上游荡,站在门廊下躲雨,在滚烫的马路上筋疲力尽地走,总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事,就像现在一样。
想起自己还有过那样骄狂恣意的青春,无所顾忌的年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点了申签。
如果这次我再申不上!我就!
……
……
……继续写_(: 」∠)_
第17章 不明十七
古话说得好,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风水轮流转,飞机柱子轮流当。
霍杨阴沟里翻船以后,第二天早上,裹着被子,半死不活地翻了个身,把眼皮揭开一条缝,颇为阴沉的看着叶朗扯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然后把早点放在桌子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是境况已大不相同。
上次他是刚洞房完的新郎官,这次却像失节的村口王寡妇。
昨晚上这小子的确喝多了,神智说清醒不清醒,说不清醒看起来又挺清醒,微妙卡在了“理智地记得霍杨搞过自己”和“撕破脸皮本性毕露”的分界线上,可是把他干得不轻快。
霍杨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学生会文艺部的群里兵荒马乱地催新闻稿,明天要开始忙活新生舞会和五月音乐节,而下午有三节专业课是组织行为学,他所在的研讨小组里就剩下他的课题还没完成……他痛不欲生地叹了口气,把手机远远扔开。
此时叶朗站在桌前,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霍杨心想他要是敢说“补补身子”,非弄死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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