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兰定定看着她,神情是少见的冷肃,没有半分玩笑意味:“我不想再瞒下去了,你的确不是妗兮,而是那女人的孪生妹妹。这件事情原本我也不知晓,是之前在宗庙那儿阎幽亲口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闷闷地吐了一句:“要你真是妗兮才好呢!”
听见她提及阎幽,孟晚烟眼波轻颤了一下,压抑住心头惊异,不动声色地等对方说下去。对面女子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当年雪山上那朵莲其实幻化了两个灵体,但因为阎幽的灵力介入,误使其一催化,夺了整株莲体化了人形……才有了妗兮的诞生。呵,当真是段注定好了的孽缘。”
红衣人冷嗤一声,继续说:“那时候她们都没发现你的存在,或许是你当时游灵的气息过于微弱。然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你竟流落到了人间,最终融入一妇人怀的胎儿里。那妇人之女本是死胎,你却充当了其元神,变成了凡人。十多年后才被阎幽发现。”
顿了顿,拈起一个圆溜溜的茶糕,语气放轻了几分:“她也是去凡间探查了好几次,才弄明白了你的身世。”
孟晚烟默然抬头,与姬兰对视,清冷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眼里,好似在分辨她是否说谎。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既然她知道我不是妗兮,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将你掳回来是不是?”姬兰帮着说完,“你想问她的初衷是不是把你当做替代品吧?”
“呵,这我可不清楚了。不过……她那样做,其实是为了救你。”轻笑了一声,她又自顾自道:“你是仙体异灵,机缘巧合地入了轮回,却在六道之外,不容于命盘,你在凡间多待一日,魂体就会多损耗一分,让你停留那么久已是极限,若还等你嫁给那刘茗锦,说不定就魂飞魄散了。”
“何况那时阎幽好不容易抢来了仙髓丹,一直偷偷用灵力培育的那株玉青莲也刚好盛开,时机成熟,自然不可错过,所以就将你带走,施法保住魂魄,重塑不死之身。不得不说——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一句话刻意拉长了音调,姬兰眯起眼,观察对方脸上的变化。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各种复杂的情绪也在悄然酝酿。
“原来是这样。”终于,孟晚烟垂下眸子低声说了一句,却没有现出姬兰预想中的那种惊异惶然。
曾经她也无数次设想过,然而这样的事实真相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她不清楚对方口中的那仙髓丹和玉青莲是什么,从何得来,也不知道那个“抢”字背后代表了多少努力。此时此刻,只是觉得……眼眶里酸得厉害。
她倒了杯茶水递到对面女子跟前,淡淡抿唇:“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姬兰神色微变,可能是有些出乎意料,原本妖娆的眉眼里浮现出些许不自然来。“想不到时至今日,你我竟能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语气竟变得柔和:“其实阎幽将你掳回,还有一个原因的。”
白衣人抬眸看过来。她撇开视线,道:“……刘茗锦的前身,就是妗兮和她那师兄的孩子。”
“什么……”孟晚烟低呼出声,这才浮现出了惊异神色。
“那孩子刚出生就被宗庙剥除灵根,判入尘世轮回,七世受难生不如死。这第一世,便是投胎帝都,成了后来的刘茗锦。”姬兰闷闷道:“以前我给你看的阎幽的那个梦境是真的,只是没让你看到后面一段而已。”
孟晚烟眼眸慢慢睁大,心绪骤乱了:“怎么会这样……刘茗锦他……”她的根魂与妗兮是一体双生,而刘茗锦竟是妗兮的孩子……果真,是天意弄人么。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当初妗兮魂飞魄散前阎幽不顾一切跑去救她,却被她拒绝了。妗兮不肯跟她走,反倒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让她救自己的孩子……呵,真狠心呐。”对面人顿了顿,“阎幽那蠢女人,当年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了许久,我们都以为她要死在静思崖里了。可是后来她终于走出来了,也从那时开始变得冷酷阴沉,难以接近。”
“然而就算如此,她还是改了刘茗锦的命轨是么……”孟晚烟收紧了双手,声音有些发哑。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但周身隐隐的颤抖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波动。
姬兰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啊,宁可受禁咒之苦,还是帮着改了命。”说着脸色也沉了下来:“那日在宗庙大殿,她还为了能赦免刘茗锦,答应替他受刑。所以现在那人的灵魂才得以解脱,真正转入六道命盘。”
“受刑?受什么刑?”对面女子倏地抬头看她:“……她怎样了?”
姬兰眼神一暗,脸上突然掠过恨意:“幽禁封魔台,受百日刺骨锥心之苦,差点就死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孟晚烟捂住嘴,脸色转白。红衣人盯着她,却突然咧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骗你的啦。其实只是封印了灵台,放逐在凡间深山修行思过百年而已。”
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孟晚烟一时怔住,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动作,眼角还挂着几欲落下的泪花。
姬兰见她如此,笑得更欢了:“呵哈哈哈……孟晚烟你还挺有趣的嘛。”说着喝了口茶让自己顺顺气,见到对方脸色转为愠怒才收敛,接着开口道:“看得出来你是爱她的。”
说完叹了口气,低头拨弄着面前那盘子,“既然如此,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该多些表现出来,不要让她老是感到不安。”
不安……孟晚烟微愣,忽然想起从前与阎幽在一起时的种种,说不出话来了。她看向门外摇晃的树影,眼神渐渐有些放空。
姬兰也跟着沉默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而不知不觉地,她们两人之间似乎也有什么在慢慢改变。曾经的那些剑拔弩张,或憎恨或防备,此刻都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仿佛已经消失,或者是被另一种东西所取代。
竟然有种……故友的错觉。
许久后,听她再次开了口,轻声道:“几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阎幽曾跟我说过,她打算这次宗庙大会过后,便娶你为妃,让你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接受所有人祝福。”
“怎样,没想到吧?她总是在背后默默地做那么多,却不让你知道。”姬兰看着对面女子错愕的模样,勾起嘴角,语气里却透出许多不甘:“当初她对妗兮也是这样。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那妗兮居然不要,选择了那个混账男人不说,临死前还狠狠伤了她。”
“或许妗兮也是爱阎幽的呢……”孟晚烟看向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其实妗兮让阎幽救自己的孩子,何尝不是故意为之。只是想让她死心罢了。”
姬兰顿住,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笑着转开视线,兀自端起了茶杯。
门外,风卷着树叶飘过,有几片落进了门槛里,在地面上刮出沙沙地摩擦声。她长长出了口气,忽然觉得心情愉悦了许多,转头对着那白衣人说道:“想不到你现在还相信我的话啊。”
对方轻轻回答:“不相信,又能怎样。”
她挑眉:“那……你也不问我阎幽的下落了?”
“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用。”
“呵……”姬兰莞尔。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之前我那样欺骗与你,对不住了。不过,你抢了我姐,我心里不爽折磨一下你也不为过的。”
“……姐?”孟晚烟诧异了一下。
“是啊……姐姐。”她看过来,嘴角的弧度里含着几分落寞的味道:“我曾以为,折了鸟儿的翅膀,就能留住它。可是直到它伤得鲜血淋漓时我又心疼了。然后我才明白自己是动了真心的。”
“动了真心,所以不忍伤害,宁可自己痛苦……就像阎幽对你一样。”红衣人眉梢一扬,变得邪魅孤傲:“就算从此以后只能站在她妹妹的立场上……我也认了。可是,我爱的人,即便得不到,也不能叫她这般委屈的。”
孟晚烟心中怔然,“我不如你。”
“可她偏偏就喜欢你了。”姬兰双臂环胸,抬起下巴哼哼两声,最后道:“这么个固执的笨蛋,我还是不要了,你快去把她捡回来。”
“你愿意告诉我她的下落?”孟晚烟眸心微漾,压抑住瞬间的欣然。
“嗯哼。”姬兰轻轻挑眉,扬手拈了一诀,手中出现一只泛着金光的小雀鸟,扑腾着飞起,盘旋在二人面前。
“这只灵雀会给你带路的。那人回来了,我也好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她站起身,悠然抬起步子往外走,到门口处停下,侧首补了一句:“赶紧收拾一下就动身吧,不然我待会儿反悔了把你关起来。”
孟晚烟也跟着站起来,犹豫一下,扬唇道:“姬兰……谢谢你。”
“不必了,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的。对了,走之前还是告诉风判官她们一声为好,免得她们以为我把你抓去哪儿了。”
红衣人翩然走出门,沿着石子路走进了那片辽阔的花田。风吹过来,一片片曼珠沙华摇摆成浪,那艳红的裙摆也跟着轻轻扬起。
抬头遥望远处,花田边缘与天相接的地方正好飞过几只冥鸟,忽高忽低,自由自在。她低叹了一声,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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