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感觉自己被捅了一刀,胸口很疼。他不想再说什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卓阳站在会议室门口很疲惫,想到此刻方惟的心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
卓阳走到司徒巽身边问道,“你知道方惟和陆岩是好朋友吗?”
司徒巽侧目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跟案子有关系吗?”
“你这人是不是从来没有朋友?”卓阳无奈的皱起了眉头,“那证据是方惟费了老劲找到的,可到头来却发现,那是指证他好朋友是绑架犯的证据。这跟案子是没关系,可跟你朋友的感受有关系。”
“方惟不是我的朋友。”司徒巽没有一丝犹疑的说道。“他是我的监护人,我是他的工作。”
这话差点把卓阳气背过去。“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你没有没把方惟当朋友,就冲着方惟能这么相信你,他就已经把你当朋友了。”卓阳说的咬牙切齿,他就快要被司徒巽给气死了,“方惟的朋友不多,但他是个重情的人,所以陆岩是犯人这事,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当初他和陆岩到美国受训,结果一个坐牢,一个……”
卓阳说不下去了,那是一段他不想回忆起的日子,当时是他去机场接的方惟,他永远忘不了那时的影像,出现在机场的方惟就跟死了一样,眼睛里是灰的,没有半点光亮。
“我不相信陆岩会杀人。”卓阳继续说道:“他一直是我们仨里面最冷静,最理智的。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妹妹的事儿,他也不会在美国开枪打伤警察。”
“他开枪打伤的是FBI警探。而且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冷静,至少当时他根本就没有理智。”
司徒巽的话,让卓阳心里一激灵,“你怎么知道?”
“我在场。确切的说,他要射击的目标原本是我。”司徒巽好像是在说别人事一般的轻松。
卓阳的怒火一下窜了上来,“你就是说他妹妹是赠品的那王八蛋!”
司徒巽对卓阳的怒火根本不以为然,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所有感情都没有任何感觉。
“我只是形容,难道他不懂什么叫修辞吗?”
卓阳一把揪住了司徒巽的脖领,举起拳头就想打他,萧倘和傅亓正从会议室里出来,看到这幕,急忙冲过来把卓阳拉开。
傅亓把司徒巽拽到墙边,对卓阳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他这人嘴是欠点儿,不过绝对没有恶意,他对谁都这样。”
卓阳推开萧倘,全身气的发抖。萧倘是真吓到了,他和卓阳共事这么久,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他隐约觉得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过。
“陆岩的妹妹,十七岁,死在荒郊野外,尸首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你说也是赠品,是附带伤害。”卓阳压着嗓子愤吼着,“你说的是人话吗?别说陆岩想开枪打你,我他妈现在都想开枪打死你。”
傅亓和萧倘都是一脸的茫然,可是听卓阳的话,事情应该和陆岩有关,却没想到司徒巽也和陆岩有什么联系。
司徒巽的神情依旧淡然,“当时的案情就是如此,我是如实陈述。至于被害者的家人能不能接受,不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
司徒巽不理解卓阳此刻的愤怒,就如同他不理解同情这种感情是一样的。同情并不能减轻当事人的痛苦,同情也不能使已发生的事向好的方向转变,所以在司徒巽看来,同情只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因为同情的受益者只有施舍同情的那方,使他们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道德上的优越感。
“那起案件的凶犯被称为‘Pharmacist’,药剂师。他在FBI的连环杀人犯名单中,一直是重要追捕对象。他是一个十分残忍并且疯狂的虐杀狂,他精通□□,特别是神经毒素,他有很深厚的生物学和□□学方面的知识,被他虐杀致死的被害者,体内都有大量且种类繁杂神经毒素,身体上有电击的伤痕。”
司徒巽对这名罪犯的了解并不十分详细,因为药剂师的案子一直是由行为分析室的Boss亲自负责的。
“他不只是一个虐杀狂,还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跟踪狂。在他□□被害者之前,会对被害者进行很长时间的跟踪,他窥视他的猎物,甚至进入他们的家。他把对他们的虐杀视为一种爱。”司徒巽直白的陈述着他当时的分析,“陆芯并不是罪犯的目标,她到美国看她的哥哥,只不过停留了一周。她没有被□□,体内也没有毒素反应,尸体表面更没有电击的伤痕,她的死亡只是Pharmacist要把他的目标人物引入陷阱的诱饵。事实上,我的分析已经被证实是对的。在那之后Pharmacist确实绑架了他的目标人物,并对他实施了□□和虐待。”
听到司徒巽对四年前陆岩妹妹的案的描述,傅亓和萧倘大概明白了卓阳这么愤怒的原因,好朋友的妹妹死了,死的那么惨,死亡已经是一种无可挽回的伤痛了,而司徒巽却把这种死亡定义为毫无价值,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傅亓很了解司徒巽,他不理解人所拥有的感情,他不在乎人应当遵从的道德标准,他总是客观的、不参杂一丝感情的去看待所有人、所有事。他是独存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人,无法被这个世界接纳的人。正因为这样,他的推论和分析才总是切重要害。
同时傅亓也很清楚,司徒是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无法这个世界融合,他只是站在镜子的另一面去观察,而不将自己置身于人类这个群体之内。
卓阳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愤怒,只剩下漠然,对于眼前这个冷酷的人,他根本不想再因为他而愤怒。“你知道被你称作赠品的陆芯,她被绑定的目标人物是谁吗?”
司徒巽漠不关心地摇了摇头,“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她是附带……”
“是方惟。”卓阳打断了司徒巽,冷冷的说完,离开了,他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眼前这个冷酷的人。
傅亓和萧倘震惊的楞在当场,就在刚才他们从司徒巽的口中听到的,关于药剂师的虐杀过程,原本只是故事般的存在,现在却变的无比真实,就发生在他们所认识的朋友身上,那种强烈的画面感,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司徒巽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心情,是四年前,Jean死在他面前时的心情。
稍晚一些,傅亓和司徒巽在警局后而的小操场边找到了方惟,卓阳让傅亓把方惟和司徒巽送回家,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派出去的警员带回新的消息。
一路上方惟很平静,还和傅亓开了两句玩笑。回到家之后,方惟开始忙活晚饭,傅亓把司徒巽拉到brain room,小声的嘱咐道:“你给我管好你的嘴,收起你的好奇心。有些事儿过去了,你就不要问,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是鸵鸟哲学。”
傅亓知道跟司徒巽讲人□□故是没有意义的,跟他讲道理呢,他的道理总比别人多,也更有说服力,所以干脆就爱谁谁了,反正就是不许他多问。“你甭管我是不是鸵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一会儿要是敢提,你别怪我跟你翻脸。”
司徒巽并不害怕傅亓翻脸,只是他知道如果傅亓翻脸,他就会有很多多余而则麻烦的事要跟进,比如水电物业电话宽带等等等等一系列的琐事,在生活成本逻辑上,他选择配合他做鸵鸟,以保正以后的正常生活。
于是司徒巽点了点头,从这一分钟开始,他关闭了自身的说话功能。
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话,方惟觉得他俩有点怪,不只不说话了,傅亓还时不时的盯着自己,一顿饭下来,方惟总觉得不自在。
他收拾完之后,坐了下来,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了?卓阳说的吧。”
傅亓一口茶含在嘴里,愣是没敢往下咽。司徒巽到是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继续看他的ipad。
“陆岩是我警校的同期,也是我的好朋友。”方惟黯然的笑了笑,“但是,如果他真的犯了法,我不会徇私,我会亲手抓他。”
傅亓这才把茶咽了下去,心想原来他是说陆岩的事,要是方惟真的自己提起他自己的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茬儿。
“小方警官就是明事理。”
司徒巽放下ipad,问道:“你真的不会觉得愧疚吗?”
傅亓这才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话说刚刚是白叮嘱了。“看你的ipad,多收集点儿信息吧,处理器。”
司徒巽根本不理傅亓在旁边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儿。他只是凝视着方惟,等待着方惟的回答。
方惟表情只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不易察觉,可是他的眼睛里所透出的情绪却难以掩饰。司徒巽只是稍稍的试探,就已经很清楚的了解了方惟此刻的内心,他的眼中透出信息是内疚、歉意、自责以及回避。
“你不适合再参与这个案子。”
司徒巽的结论让方惟有些许恼怒和不能接受。傅亓这才明白他刚刚的问题是什么用意。
“你刚刚所说的,不过是一种自我暗示。你根本不可能亲手抓他,你甚至不敢面对他。”司徒巽的神情是冷漠的,方惟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被分析的对象,“你最大的的弱点就是自我否定。在行为学上,你的这个弱点是致命的。自我否定,就如同精神上的自杀,死亡并不只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死亡才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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