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裴静,来自郑毅,来自福利院的小朋友。
因为她有妈妈,在福利院里更像是个异类,就算她怎么样的厉害也改变不了被孤立的事实,她难过又惶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月亮姐姐的到来,让她感受到了同类的慰藉。
月亮姐姐很孤独,基本不说话,隔着纱布抬头望月,是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其他小朋友都不愿意跟月亮姐姐独处,只有裴酥元愿意,就算不说话她也觉得有人陪着她。
而裴酥元那个时候也很好奇,她到底看不看得清月亮,直到后来她愿意跟她说话了,还问她会不会画月亮。
裴酥元其实不太会,但是她开始望着天空画,越画越好,月亮姐姐临走的时候,她把自己画的最好的月亮塞进了她的衣服兜里,哭的不成样子。
她委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月亮姐姐的称呼,是当时裴酥元为她起的昵称。
但叫的不多,因为没太多的机会。
更多的是跟晏辛说起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或者是自己的梦境中,难过时,alpha易感期的恐惧和渴求会让她想起。
不带有任何的妄念,只是分化时的痛苦影响至今,每次与抑制剂度过易感期的时候,她都想要月亮姐姐陪着,能够抱着她安慰。
这种暖心和安心是连亲生母亲裴静都给予不了她的。
易感期时想起的裴静大多是负面的情绪,因为是她的妈妈,所以才会让她分化时的易感期那么难熬。
裴静把omega的抑制剂硬生生的注射在她的体内,不论她怎么样的哀求,都抵不过裴静的执拗。
“蔚谨之,你来过林市吗?”
裴酥元问出声,蔚谨之才看向她,但眼神却是没有焦距,仿佛她问的不是自己,嘴唇微张自顾自的说着:“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周遭安静又漆黑像是定时了一般,蔚谨之的一句话打断了裴酥元的思绪,她回过神抬眼看着蔚谨之,安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叫小福,我在活动区跟她玩了一会儿。”
“她还说她很喜欢你,小元儿。”蔚谨之提起小福时嘴角带着笑,裴酥元被她感染也带着笑,问她:“你喜欢她吗?”
裴酥元知道小福,可以说是院里最乖的孩子,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就是有些粘人。
不过她粘人起来也不惹人烦,总是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笑容很甜有礼貌。
“小福很乖。”
“那你喜欢吗?”
“嗯。”
裴酥元已经嗯了,但蔚谨之似乎就想听她说喜欢,又执拗的问着:“你喜欢吗?”
“喜欢。”
听到满意的回答,蔚谨之这才笑笑:“嗯,我也挺喜欢的。”
她自动屏蔽了刚才裴酥元的称呼,还有她的问询,以及抬头看月亮时的迷茫困惑。
她习惯了,太多事情她都找不到原因,却又能察觉出来那一丝的不对劲。
裴酥元的状态,跟平时不一样。
还有问她的问题。
裴酥元也觉得自从她喊了月亮姐姐之后变的有些不一样。
她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平息,因为除了在蔚谨之的眼里除了惊疑她还看到了无措和逃避。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绪?
她也执拗,想继续问,所以只犹豫了两秒就又说问起:“十多年前,你来过林市吗?”
蔚谨之的眼里露出迷茫来,歪着头像是在思考。
裴酥元开始紧张,觉得答案未必是她想的,蔚谨之不记得了。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裴酥元开口说着:“十多年前,我在这里经常会和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一起玩,她比我大一些,我叫她月亮姐姐。”
听裴酥元再次提起,蔚谨之心口发紧,不愿多说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问下去:“你很喜欢她?”
“不是喜欢,那个时候太小,哪里知道什么喜欢呢?”
“只是觉得,月亮姐姐太美好了,恍然一梦,有的时候都像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人,其实她可能压根就没在我是世界里出现过。”
“她喜欢望着月亮,所以我才叫她月亮姐姐。”“
裴酥元想起过往时,很纯粹,不掺杂任何的爱念,但却让蔚谨之的心底生出一丝不满。
这情绪太古怪,她捉摸不透。
是不高兴有人在裴酥元心底里很重要吗?
好像不是。
但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甚至心里空落落的。
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蔚谨之呼吸一滞,眼神变得晦暗,不再发问。
而裴酥元也不再开口,从地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问:“天冷,我们回去吗?”
“去哪?”蔚谨之抬眼看她。
“去,我那里,好吗?”裴酥元问的有些小心,像是生怕蔚谨之不答应似的。
蔚谨之几乎是没犹豫,就把手搭在裴酥元的手上,慢慢的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回去。
来时不觉得恐惧的地方,回去的时候蔚谨之有些慌,抓着裴酥元的衣袖很紧,紧到裴酥元都感受的到。
裴酥元一手拿着手机照亮,语气温柔的安抚她:“不怕,马上就出去了。”
“嗯…”蔚谨之颤抖的应声,抓的裴酥元更紧。
恐惧感完全没有消退,裴酥元突然松开她的手,弯下腰回头说:“我背你回去。”
蔚谨之的犹豫只有一瞬,然后就攀上了她的背。
她的腰本是又细又软的,但因为怀孕已经不再如从前,裴酥元背上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身上沉甸甸的有种说出来的安心,裴酥元脚下迈着的每一步都很慢,生怕蔚谨之会掉下来。
等到走出老活动区的时候,她的步子才快了一些,但也还是稳的。
蔚谨之的长卷发时不时会碰到她的耳朵,痒痒的。
要是平时裴酥元可能会紧张,但现在不同了,想着的完全是她说起月亮姐姐时,蔚谨之的茫然。
她不记得了。
原本在不确定的时候她就无数次的想过,会不会这样的巧,在两个时段占据了她不同意义的人是一个人。
确认后,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被填的满满的,一直往外延伸,控制她的思绪控制她的神经,让她亢奋又愉悦,但又害怕。
“其实,我很多年前来过林市。”
裴酥元背着她的身子一僵,蔚谨之有所察觉,也收紧了手臂,继续说道:““很多年前了,我爷爷家在林市。”
蔚谨之的爷爷是蔚清的父亲,初中之后的每个寒暑假她都会来林市,只不过是在林市的北边,挨着着西京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知道裴酥元问的是不是她来过这里,所以她先开口:“我没来过这边,我爷爷家在荆南区。”
裴酥元听她这样说,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蔚谨之想起了从前的事,深怕自己现在的行为会让蔚谨之产生误解,以为是因为多年前才这样。
但她又想让蔚谨之这样问她,那样她就可以说出来。
不是的,她是因为蔚谨之会是月亮姐姐而欣喜。真正让她心动的人是蔚谨之。
是现在的蔚谨之。
脑中闪过的想法让裴酥元浑身一震,良久觉得心里泛起一丝甜。
还有一丝顿悟,没见到的蔚谨之时焦躁不安的情绪,她找到原因了。
“其实,我有很多记忆不记得了。”
比起她的喜悦,蔚谨之的情绪似乎很压抑,声音发闷,紧搂着她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因为我缺失了一块记忆,但又很深刻的记得其他的。”
蔚谨之没细说,但裴酥元能想到那一定是十分不好的记忆。
毕竟当年相见的时候,她的状态其实很不好。
年少时不觉得,现在再回想的时候,她记起了,那时的蔚谨之身上有一份比她还要孤独和脆弱的感觉。
长相漂亮可爱,穿着白裙的少女不该如此,但就是这样。
以往想起时都是这人对自己的温暖,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她没细想过。
也因为现在知道了月亮姐姐就是蔚谨之才开始细想。
原来,是失去那段记忆了。
她搂紧蔚谨之,一步步的踏着离开了活动区,灯光打下来的时候,才说道:“很多事情就像刚刚破旧黑暗的老活动区,只要往前走,就能看的到光亮。”
“所以谨之,难过的事就不要想起。”
蔚谨之没答话,不多时裴酥元感觉到衣领有些湿润,是蔚谨之在哭。
上次蔚谨之难过的时候她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开口,后悔不已,现在一定不要这样。
她想把蔚谨之放下来,可蔚谨之没松开,她轻声喊了几声蔚谨之的名字,手臂才渐渐松开。
哭了的蔚谨之不愿意让她看,用卷发挡住了半张脸。
裴酥元拉着她的手臂,把她埋进自己的怀里。
不愿意让她看,那她就不看。
手一下一下的在蔚谨之颤抖的背上安抚着,语气极其轻缓:“别难过,谨之。”
蔚谨之不吭声,但心里还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搂着她更紧。
泪水止住了,但却觉得浑身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