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要到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刺得人眼球发疼。项安和处在长身体的阶段,今天起来太早又走了一路,回去的路上又累又困,脚底就跟打飘一样,歪歪斜斜的跟在阿爷身后。
直到项安和听到前方传来闹哄哄的动静,他揉了揉眼睛,只见两三个小孩尖叫往他们这边跑,身后追了一群鹅。七八只大灰鹅扑朔着翅膀,脑袋哆哆哆的追赶,那阵势,看上去特凶猛。
项安和被吓得直往阿爷腿上抱去,阿爷拍拍他的头顶,“是‘鹅帮’哩,这群家伙在村里啄人可厉害,不过阿爷在,咱不怕。”
那‘鹅帮’经过他们,竟然也没管。它们卯足了劲头一直追赶前面的几个小孩,哒哒哒的脚步声过后,项安和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
对于鹅这类经常对别人发起攻击的家禽,项安和作为一只爱好和平的鸡仔,本身就是害怕的。回去的路上他还处在受惊状态,项邵闻从灶房端着煮好的午饭出来,就见项安和魂不守舍的坐在长凳上,眼神直愣愣的。
“阿爷,小和这是怎么了?”
阿爷坐在门口一边抽水烟一边回:“被三姨家那群‘鹅帮’吓到了。”
项邵闻担心的在项安和旁边坐下,眼神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来回,“被‘鹅帮’啄到了?”
阿爷:“哪能呢,他在旁边看到受吓了。”
项邵闻:“......”
小孩被太阳晒得透透的小脸红通通的,细看过去,好好几处地方被晒伤了。
“爷,以后带小和出去记得给他戴顶草帽。”
阿爷摆手,又咕噜噜的吸了一口水烟,“晓得,皮肤嫩的很。不过这娇也有娇的好。”
中午日头毒辣,这段时间项邵闻就不上山看牛了,等日头偏了没那么晒人才过去。
吃午饭时项安和仍旧呆呆的,项邵闻叫他干嘛就干嘛,魂没收回来,很多话好像听进脑子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项邵闻去屋外劈柴,一声声斧头与木头相击、碎裂的声音才渐渐让他收回心神。
客厅就他一个人,阿爷回了屋里睡觉。家里所有的门窗都敞开通风,这天气要是把门窗全部关闭,是能闷死人的。回了神的项安和从长凳上跳下去,循着声音走到屋外找项邵闻。
“闻哥儿~”项安和清嫩的声音又恢复了活力,不停地绕着项邵闻转悠。
项邵闻热得浑身都是汗水,上衣已经脱光,下身就留条裤子。
项邵闻从小晒到大,山里长的孩子几乎都是黑不溜秋的,别说像项安和那么白嫩,就是像项邵闻这蜜色的肤色都少见。
介于少年与成年人间的身体已经渐渐成熟,他后背和肩膀上都是汗水,覆在臂膀和后背的肌肉随着劈柴的动作起起伏伏。
在项安和眼中项邵闻是高大的、有力量的。他看着对方的身体,小嘴微微张开,幻想着有一天他这只小弱鸡也能长得高高大大。这样,他就不用担惊受怕,还可以保护闻哥儿和阿爷。
浑然不知小鸡仔的内心志向,项邵闻撩起挂在肩膀的布抹去落到眼睛上的汗水,他望了眼毒辣的日头,对项安和说:“进屋去躲太阳,别站这,晒。”
项安和看着地上堆得木柴,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还想再坚持站一会儿,就被对方拎进屋里。
“听话,晒晕了我和阿爷会担心的。”
于是项安和只好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门边,小脚搭在门槛上,一边用蒲扇子扇风,一边看着他的闻哥儿,一看就是一下午。
午后,项邵闻见太阳落山了就准备上山把牛牵回来,项安和看到这势头,立马将竹篮里的豆角刷刷刷折完,手都来不及去井边洗干净,小小声嚷着要跟他一块去赶牛。
项邵闻见项安和太小不想带去,结果阿爷从灶头那探出头,“带他去吧,小孩子多走走锻炼锻炼。”
于是项安和如愿了,小手牵着项邵闻的大手,一蹦一跳的往山上走。
路上遇到不少赶牛回家的村民,也有小孩子赶牛的,小孩们力气不够,牵的牛走几步就停一下。他们回头用手里折的野草往牛身上抽啊抽,再接着往前拉,路程非常艰辛。
项家养的是一头黄牛,每天早早都得放它上山吃草。阿爷年纪大了,这活就落到了项邵闻身上。无论上学还是放假,每天清晨他都要把牛牵上山,然后才去上学。除非碰到下雨天,不然这牛一天吃不上草,都得闹个小脾气。
项安和第一次近距离的触摸黄牛,碰一下缩一下手。黄牛温温顺顺的,还用鼻子蹭了一下嫩嫩的掌心。
项邵闻笑了笑,把手上的牵绳递给项安和,“要不要试一试。”
于是项安和试了,事实证明,小孩子要拉动一头牛,实在艰难。路上遇到那些赶牛的小孩,这一路走回去,贼辛苦呐!
两人一牛的身影在暮色下渐渐走远,项邵闻一手牵着牛一手牵着小孩,第一次赶牛回去的路上心情别有一番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五里的投雷和浇灌!
第6章 六只鸡
镇上每隔五日都会摆集市,就在两天前,项邵闻去山里砍了好多木柴,绑成一捆捆的准备带到镇上去卖。
昨天他还下河里捉了几条鱼,家里给留了三条,另外两条用篮子装好挂在腰上。后背背着一大捆的柴,那分量可是可是不轻的。
项邵闻后背掂了掂,确定木柴不会落下来后,便准备去村口处集合,搭坐赶集日这天从村里出发前往镇上的三拐车。
屋里的项安和睡眼惺忪刚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空的。他喊了声闻哥儿,没人回应,黑溜溜的眼睛睁开,屋里哪里还有人影。
他朝窗户望去,外面晨光稀薄,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鸡舍里的公鸡们开始喔喔喔晨叫,项安和掏掏耳朵,在床底下找到自己的凉鞋穿好就往屋外跑。
阿爷已经起来了,往院子外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外面吹风。夜里在房间闷了一晚,醒来都是满身的热汗。
这天气也就临近清晨时分最清爽了,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水汽似的,项安和舒服地眯了眯眼,远处望去还能看到灰雾雾的天上有几处隐隐微弱闪烁的星星。
项安和又进屋里转了一圈不见项邵闻的身影,他跑到阿爷旁边,见阿爷又阖眼打盹,有些胖胖的小手摇了摇阿爷的手臂,软软地问:“阿爷,闻哥儿去哪里了?”
阿爷打了个盹,脑袋晃了两下眼睛才睁开。
“小乖孙,你说什么?”
项安和重复又问一遍,“阿爷,闻哥儿呢?”
“哦,他啊,今天去镇上卖些东西,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
项安和:“那闻哥儿什么时候回来?早饭前能回来吗?”
他不清楚镇上有多远,只盼望闻哥儿早些回来。
阿爷摇头,“不能。”
有些失落,他又问:“那中午的时候能回来吗?”
阿爷摇头,“不能。”
闻言,项安和更加失落了,头上的软毛搭在额头上,软哒哒的,包子似的小脸鼓鼓,有些埋怨闻哥儿怎么不叫醒他带他一起去那镇上。
他还想再问,脑袋就被阿爷轻轻拍了一下。
阿爷说:“晚饭的时候能回来,你乖乖的,闻哥儿不带你去是不想累着你。”
项安和不解,脑袋歪着问:“为什么累?镇上很难去吗?”
阿爷:“镇上离村里远着呢,坐三拐车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山路那么长,一路上屁股得颠得发疼,骨头都要散架。”
项安和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想跟着闻哥儿去又害怕屁股疼。项阿爷怕小孩胡思乱说,就打法项安和到灶房那生活准备做早饭。
没有项邵闻陪伴的一天可谓是漫长煎熬的,项安和上午跟着阿爷去田里转了一圈,然后就被赶回来。
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可玩的,他闷闷的坐在门口数蚂蚁,数完蚂蚁捉蜻蜓,蜻蜓没捉到,反而被突然出现的变色龙给吓到了。
变色龙好大一只,身体又红又绿又黄的,小安和看着害怕,立刻跑回屋里伸长脖子张望。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喊阿爷,问项邵闻还有多久回来。阿爷被问得烦了,让他去隔壁家找小孩玩耍去。
被阿爷嫌弃的小安和出门了,头顶戴着小小的草帽,十分可爱。他站在门外怯怯地朝左方远处的房屋望去,然后握紧小拳头往那边走。
小安和这地方还没走到,路上便双腿一软,心里直发咻。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通往前方的路中间,两旁全是青绿的田野。然而狭路相逢,就在他前面,他看到了令他十分惧怕的‘鹅帮’。
那群鹅帮正朝他这方向走过来,项安和抖了抖盯在原地不动的腿,下一秒,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可以跑得那么快的!
身后那群‘鹅帮’很快发现项安和,七八只大鹅猛地跑起来,哚哚哚的追赶。
小安和不敢回头看,祈祷着快点跑回家里。那‘鹅帮’似乎越跑越快了,小安和埋头闭眼,耳边听到的鹅叫却越来越大声。
心脏越跳越快,那‘鹅帮’好像要追上他了,小安和心生绝望之际,身边突然传来阿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