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所是由青年旅社改的,老板别出心裁,每间都设为主题房间,他和骆小天住在两楼,是间海军房,墙壁是海的蓝色,挂着轮船的转盘,还有特别的海盗钩子。
两间单人床,整齐且温馨。
行李被服务生放在房内,中央空调也已经开好,温暖的气温将两人身上的冷气吹散,骆小天一进门就扑到床上,蹭蹭把鞋脱了:“这儿虽然小,但挺别致!”
袁越坐在另一张床上,床垫很软,他轻声附和,“我先去洗澡。”便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白亮的灯照着袁越的脸显得更加惨白,把衣服搁在洗手台上。
“袁越你知道吗,等到明天骑马的时候,徐婉啊就和林余声骑一匹!这个点子还是我想出来的呢!你说好不好?”骆小天一想到自己的计策便兴奋地从床上蹦起,得意洋洋地隔着卫生间的门对袁越喊。
袁越打开淋浴,却没有脱衣服,“挺好的。”
透过水声袁越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楚,不过骆小天不在意,继续在外絮絮叨叨,“哎,想想我真是太厉害了,这个点子你说谁会想出来,除了我……”
袁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急喘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
那里是刚才被顾晴朗咬出的痕迹,有几颗淡淡的牙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袁越此刻才意识到,他咬的地方正是自己的胎记,也是曾经告诉顾晴朗这其实纹身的位置。
那是一个颜色形状都浅小的月牙,现在却被顾晴朗咬得泛了红。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林余声见到顾晴朗进门,调侃之意便藏不住:“你今天有点儿过了。”
他哪里看不出袁越满脸心不甘情不愿,更何况顾晴朗的行为确实不像他平常之举,“你这样不怕把人家吓跑?”
顾晴朗双手交叉枕在脖后,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口即是坚定。
“既然找到了就不会让他跑。”
6.
要说顾晴朗找袁越,那得追溯到十二年前,足足一个生肖轮回,在树上得画十二个圈。
前几年顾晴朗还执着地很,跑回南鸥巷的频率差不多两月一次,一次待个两三天。不过这几年倒没那么执着了。
顾晴朗啊,你得随遇而安,随缘而定,他这样对自己说。
毕竟顾晴朗连袁越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模样也在时间的车轮下碾得如同被打过了马赛克。
他记得的一直是那块附在耳后的月牙胎记,厌世到不符年龄的眼神,以及因为饥饿的肚子咕噜叫声。
南欧巷在十二年前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那里破旧不堪鱼龙混杂,摊贩摆了道路两旁,挤得严严实实。
可那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餐馆,那家店铺的老板是个脾气不好的妇人,据说那妇人年轻时怀着孩子她男人就出轨了,她抱着刚满月的儿子找上她几月不归的男人时,那男人正和情妇在南欧巷最便宜一晚四十的青年旅舍翻云覆雨。
那天的景象只要在南欧巷住的久的人,都能侃侃而谈,并随着时间流转,行成了好些个版本,不过每个版本都有个特点,就是足以惊天动地。
据说那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那情妇的头发抓落了半边,又捧起从自个儿早餐摊捞上的一碗热油,直接浇在他老公的生殖器上。
这些事儿做完她对着自个儿哇哇大哭的孩子恶狠狠地咬牙道,你爹死了,今后你就只是我的儿。
可他的儿子最终死了,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救不回来,之后就没人再看见那妇人的小吃摊,而是过了几年后,直接开了家餐馆。
袁越在那儿打工的时候就时常想,这妇人会不会讨厌自己。毕竟如果她儿子还活着,就和自己一般大,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打破,因为显然这个妇人不仅讨厌自己,还讨厌着所有人。
她嫌着袁越动作慢不灵活,大声斥责着袁越赊账的继父,泼辣地对所有催着上菜的顾客骂着脏话,就像一个身披铠甲的女斗士,无时无刻地向所有妨碍她或者单纯让她不爽的人开火。
袁越觉得,没准自己刻薄的毛病多半来源于这个女人,因为她是袁越接触得时间不算最长,但记忆最深刻的女人。
其次才能排到他妈。
袁越他妈用风姿绰约来形容并不为过,不然带着袁越这个拖油瓶哪能那么容易再嫁,南欧巷的人只见过他妈一面,在这个地方见不了什么好看的人,见到他妈时各个都觉着惊为天人这成语确确实实不只是存在于字典里。
袁越趴在阳台的角落,看着自己从厨房灶台边没烧完的照片灰中找到的一张相对完好的照片,他妈和他继父站在一起,他妈穿了条红裙子,笑得明艳动人,他继父满脸涨红,搂着他妈的腰。
那张照片的角落站着面无表情的袁越,以及袁越脚下被继父丢下的酒瓶。
然后这些酒瓶就不再陌生。
他妈走了,在和他继父结婚的后一天,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袁越。
这仿佛是个可以预料的结局,袁越唯一庆幸的是他妈居然还想得到将他托付于人,只可惜所托非人,但他妈或许压根儿不会在意。
袁越九岁那年来到南欧巷,在他妈走的一年里,王虎还会让他睡在床上。王虎是他继父的名儿,可活得却是连鼠都不如。
或许王虎还对袁越他妈有希望,毕竟自己单身那么久好不容易天上掉来个漂亮媳妇,谁不会以为自个儿在做梦,只是这梦时间太短,还没回过味儿来就醒了,醒了就还想再睡下去。
袁越一直有些怕王虎,一是那人长成一脸凶相,回来时满身酒气。
二是,袁越知道他妈不会回来,所以王虎对他的转变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年时,王虎便不让他上学了。
袁越转到南欧巷那所小学还是王虎帮他转的,王虎对那儿的老师说自己是他爸,替他转学。那时候学校还没现在那么正规,收学生没有要求,只要付钱了都能进,袁越就天天待在一堆连三年级了连拼音都不会念的人中,坐在那儿咬着笔杆儿捂起耳朵背书。
可即使这样,也比在餐馆打工好得多。
王虎的耐心早在第一年耗尽了,像是火药爆炸定了倒计时,指针一到,装腔作势的假象都将轰然毁于一旦。
给的借口是转学,学校寥寥问了几下也就随他去了。
于是在袁越退学的第二天,他便到了餐馆。
这个餐馆袁越知道,就在袁越那栋居民楼的对面,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的晚饭吃的就是这家餐馆的东西。
可这馆子没有一个正当的名字,就是一家座落于居民楼底楼的商铺,似乎是原来的老板要搬走,才把这商铺便宜转给了妇人,里面装修还是原来的,随意摆着几张旧桌椅,排油烟机的呛鼻的气味可以弥漫一整条南欧巷,居民提过意见也直接骂过,可妇人是老板,谁都骂不过她。
袁越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只知道原来的员工都叫她黄姐,袁越年纪太小,只敢叫了声老板娘。
谁知也被妇人骂了回来:“你有本事找个老板去谁来做你的娘?”
袁越便跟着别人一样喊她黄姐。
在南欧巷当然也不会有雇佣童工不合法这一道理,这里是最底层最脏烂的地方,谁一高尚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餐馆什么都卖,最普通的小炒早饭,火锅涮肉,没有卫生可言,什么合人胃口就做什么。
袁越的工资是一天五块,包饭,只不过他的饭都是客人吃剩下的。
但这样的状况马上就变为没有钱,因为王虎来这儿白吃白喝,所有的账就自动记在了袁越头上。
于是袁越的饭从原来的三顿变为一顿,那五块钱自然就没有了。
黄姐作为老板,只负责收钱和骂人,她在门口有一张藤椅,整天就坐在那儿,像个门神。
厨子是黄姐她表弟,倒是什么都会烧,但在袁越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便是那道糯米糍的甜点。
这还是当初他有一次从老家回来,带着分给他们的,袁越就吃了一块,便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之后这糯米糍就被写进了菜单,价格堪比主菜,所以鲜少有人会点,点了也会因为省钱而吃光或带走,袁越便再也没有吃过。
袁越其实不爱吃甜食,小时候吃过他妈泡的冰糖雪梨茶,说是能治他的咳嗽,可吃了一口险些就吐了出来,甜到齁喉咙,差点儿没把他的喉咙喝坏。
可这糯米糍不一样,小小的一团,外衣包裹着细细粒粒的白糖屑,艾叶红豆掺和着糯米,搓成了滑软黏稠的外层,中间的芯子是打成浆的蛋黄酥,最后裹上面包粉放入油锅里噼里啪啦一顿炸,出锅时金灿灿的像金元宝,外表脆内里嫩,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袁越做梦都梦过它,醒来时留了一地口水。
啊,他自从被退学后也不睡床了,而是睡在阳台里,南欧巷一切以旧为主,房子的外墙是成片脱落,屋内自然也是如此。
王虎家是水泥地,没铺地板,袁越就睡在一层席子上,身上盖的是破洞脱线的毛巾毯,身边挨着已经松动的栏杆,他睡觉不敢翻身,担心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从楼上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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