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扣与门板镶嵌得严丝合缝,这个动作需要她十分专注,她耐心地撬动着门板,另一只手则紧握住门把手,一边配合撬锁的动作摇晃,并留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种工作歌令柔插不上手,只能乖巧地坐在旁边不去打扰,不知是否因为情绪太过紧张,她逐渐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温在上升,一股燥热弥漫开来。
她看了眼门口的顾今宵,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娇气,于是只抬手扯了扯礼服的衣领,但是热意并未得到缓解,反倒是喉咙也跟着干渴起来。
这不像是单纯因为闷热产生的反应。
在第三次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歌令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来不及出声示警,她心脏猛地一缩,尔后双腿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噗通”一声向后摔倒在沙发上。
顾今宵也听到这阵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回身望过去,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歌令柔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里,她的脸颊、脖颈连同露在礼服外面的胳膊全部红彤彤的,像只煮熟的虾子般,正痛苦地小声呜咽着。
“你怎么了?”她想都没想便走过去,还未靠近,一股熟透的樱桃果味就涌入鼻息间,在嗅到这股味道的同时,顾今宵脑海中警铃大作,脚步也跟着顿住了。
那是属于Omega信息素的味道,源源不绝的果香味裹挟着热气,避无可避地直冲她而来,她惊得心头巨震,连忙疾步朝反方向退去。
糟糕。
看歌令柔的反应,这不像是单纯的发情热,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诱发了本能反应,此刻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气息飘荡在房间里,如果再不及时加以干预的话.......
而且休息室空间有限,尽管已经努力回避,但顾今宵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属于Omega的信息素,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剧烈,太阳穴也突突跳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血管中喷涌而出。
歌令柔的反应则更严重,Omega那脆弱的神经系统因为本能冲击,让她整个人都难受得蜷缩成一团,不断发出类似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无法自控的信息素不停散逸着,如同渴水般寻找着一切安慰源。
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个人都会有危险,看到面前的状况,顾今宵当机立断,她竭力屏住呼吸,从沙发上一把拽过那件夏婉婉借给她的礼服裙,将它轻轻盖在歌令柔头上,勉强阻挡住一点气味流散的进程。
“我需要先把你隔开,别怕,会没事的。”被信息素影响让她的动作也变得迟滞,她咬着牙把人扶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推开盥洗室的门,将歌令柔暂时关了进去。
只是完成这一套简单的动作,就已经令她感到不堪重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她对大部分Omega信息素过敏,在强烈的过敏反应刺激下,使得她还能勉强保持住意识不要溃散得太快。
但滚烫的Omega信息素气味堆积在鼻腔里,滋味更加难受,神经网络如同过电般颤抖着,竭力排斥那股气息的入侵,视野中涌现出一团团黑雾,感官被堵塞住,令大脑也像发高烧般混沌起来。
必须赶在意识完全崩溃前,尽快打开那道门锁。
她指挥着自己走向门边,重新捡起那把用作工具的修眉刀,继续朝门锁撬动,因为手抖得实在太厉害,中途刀片数次滑开,指尖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看也没看,只是努力攥紧刀柄,一下下凿着那道缝隙。
一下。
两下。
三下。
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下,一滴滴落在地毯上,顾今宵渐渐有点握不稳手里的刀柄,正当她紧咬住下唇,想要再用力晃动门锁时,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个声音宛如从天而降的勇气,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让她猛地朝前扑过去,双手用力拍动门扉,发出“砰砰”的敲击声。
脚步声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朝她所在的方向赶来,顾今宵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她看到自己面前的门锁转动了。
紧闭的房门轰然开启,有清凉的风灌进来,脚步声和人声纷至沓来,嘈杂宛如流水般奔涌而过,有个人影朝她缓缓靠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微凉的手便伸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滚烫的脸颊被贴进一个柔软的怀抱,白鸢尾淡淡的气息浮荡在鼻息间,像保护般将她密密地包裹进自己的范围中,顾今宵微微喘息着,听到耳畔传来的心跳声,一声声仿佛也敲在她心上。
“池月镜......”她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小声提醒道,“歌令柔还在里面,快去救她。”
池月镜没有答话,她像是抱着某个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将顾今宵搂在自己怀中,幽深眼眸中氤氲出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仿佛炽烈燃烧后的星穹,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她才轻声说道:“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
她是在跟史提亚一起去会见过那位大人物后,才得知顾今宵离开的。当听说她被侍应生弄脏裙子而不得不临时更换后,池月镜心中敏锐地掠过一丝不安,她稍微坐了几分钟,实在无法安然等待,索性站起身打算过去接人。
见她反应这么谨慎,一旁的夏婉婉心里也有点忐忑,干脆便跟着她一起往休息室方向走去,结果两个人接连敲了好几扇门,却始终没有找到顾今宵的身影。
“那个侍应生说的是就在这边呀。”遍寻无着之后,夏婉婉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明明看着他们走过来的.......”
池月镜徐徐垂眸,将心底的焦躁压下去,她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没事,也许是碰巧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再找找看。”
她说得很镇定,脚步也依然十分平静,走在前面的夏婉婉也就没能注意到,其实镇定的池上校放在身侧的手始终都是紧握着的,骨节因为用力微微泛出了白色。
因为回廊很深,不时还有宾客路过,她们不敢走得太快引人关注,只能一边观察着可能有人的屋子一边凝神倾听,眼看前方来到拐角处,夏婉婉忽然“咦”了一声。
她朝某个地方指了指:“刚才我好像看到带走顾学姐的那个侍应了,但他换了衣服...我不太确定。”
随着她的声音,只见走廊另一头的消防通道门扉一动,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池月镜闻言,早已快步追上去,不过瞬息间就来到走廊边,迅速将门拉开。
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忙着偷溜的男人防备不及,后颈的衣领就被猛地拽住,他踉跄着挣扎几下,被这股沉重的力道拉得连连后挫,池月镜手朝后一顿,就这么将人按在墙角。
“刚才被你带走的那位小姐,去了哪个房间?”她紧盯着面前的人,目光锐利。
被抓住的的确就是那位侍应主管,他换过了衣服,此时正穿着件不起眼的灰色夹克,他似乎被池月镜的气势吓住,僵硬地缩在墙角一言不发。
他以为只要沉默以对,对方断然不敢在这种场合对他动手,然而池月镜只是淡淡一笑,那双桃花眼中闪出一丝乌黑而沉静的光晕,像看个傻子般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以为我没办法让你开口?”清冷的声音却如同开了锋的剑光,令人心尖跟着寒了一下,侍应主管心跳如鼓,他看到对方抬起手,那是一只形状很漂亮的女Alpha的手,手指纤长而匀称,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泛出珠玉般的光泽。
下一秒,那只手掐住他的喉咙,毫不犹豫地加大力度。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他绝不怀疑对方是真想掐死他,随着脆弱的颈骨被捏得发出“吱吱”的声响,空气被挤出胸腔,让他眼前浮现出点点金星,他徒劳地挣扎着,双腿瘫软在地毯上无力地摩擦。
要死了......
强烈的窒息感终于震碎了侍应主管的胆气,他拼命拽住扼在喉间的那只手,“嗬嗬”叫了几声,示意自己愿意坦白,见他肯配合,池月镜冷哼一声,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夏婉婉跑到消防通道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吓破了胆的侍应主管连声咳嗽着,一边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告诉她们,他哭丧着脸补充道:“我以为他们都认识的,那位客人只是让我把人都带到那间屋子...至于他想干什么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啊!”
单是听到有人花钱拜托眼前这个男人将顾今宵带去封闭的房间,池月镜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她负手而立,锋芒毕露的目光看着男人,又问道:“你说把人都关到那间屋子...还有谁?”
几分钟后,在侍应主管带领下,她们终于找到了那处被忽略的休息室。那一排的走廊通道被提前摆上了“修理中”的告示牌,是以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其中居然会藏着人,而在走廊旁的另一间屋子里,池月镜踹开房门,看到另一位熟人。
曾继源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居然就能从宴会大厅准确地找到这个地方。慌乱中他心头发紧,着急想去藏桌上的东西,结果还没挪步,就被人一把按倒在桌前,脸朝下重重砸在桌面坚硬的木板上。
池月镜站在他面前,目光冷彻地望着他,当视线扫过桌面上的东西时,那双桃花眼陡然变得森然一片,再也不复往日平和清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