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宵犹豫地望着她,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她脸涨得通红,手指也下意识绞紧了衣摆,见此情形史提亚哪能不懂,当下明智地转过身:“我去那边问问情况。”
等他走远,顾今宵稍微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满脸写着难堪,压低声音对夏婉婉说了几句话。
“...因为没有抓到人,所以我起初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刚才听路少校这么说,我想着还是该给你们提个醒.......”
夏婉婉没想到她居然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件,立即愤慨地说道:“学姐,勇敢说出来是对的!谁能想到在防卫这么严密的军部营地能有人偷窥呢?这绝对是内部人干的,对自己的同袍居然如此下流恶心,必须揪出来严惩才行......”
顾今宵抿了抿唇,为难地说:“但那个人今天刚跟月镜起过冲突,我这么贸然指认他,难免会被问讯处的人认为是公报私仇.......”
她边说边低下头,借着路边朦胧的灯光,夏婉婉发现她眼中闪出一丝光亮,明显是有些无奈混杂着委屈,一股勇气涌上心间,她主动开口道:“我相信学姐的话,既然你说在那人身上看到了疑似烫伤的痕迹,那他的嫌疑就很大,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求证.......”
有了明确的嫌疑对象,再加上路琛这个人证,去一探究竟也不算师出无名,她下定决心:“我去跟我先生商量一下,避嫌起见,学姐你就不要出面,在这边等消息就好。”
顾今宵温和地望着她:“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点,最好提醒大家都检查一下帐篷。”
其实不用她多说,在听到自家同仁被偷窥之后,敏锐的Alpha们已经开始对整片露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而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快,“露营地有偷窥者”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区。
曾继源万万想不到,中央监察所的Alpha们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
他原本在自己的帐篷里待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来不及反应,就见几个身材高大的Alpha冲进帐篷,不由分说将他按住了。
“你们干什么啊?快给我住手!”
没有人理会他的大呼小叫,更让曾继源大惊失色的是,这伙人在制服他之后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翻起了他的行李。
“别动——”眼看着皮箱被打开,他内心骤然滑过一丝惊惶,拼命挣扎着喊道,“未经许可乱动他人物品,我可以去军法处投诉你们!”
他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花,有个什么东西砸到脸上,钝重的痛楚感随即浮现,一个监察所的军官颇为讥讽地说道:“投诉我们?哼,等你先解释清楚这些是什么再说吧!”
一阵稀里哗啦的物品落地声,曾继源心跳如雷,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凭什么要解释?中央监察所有这种权限来管问讯处的私事吗?”
他故意将动静弄得极大,寄望于营地里的其他同事能发觉不对赶快过来,不出他所料,几分钟后,满脸愠色的问讯处处长阿道司带着一队卫兵赶到了帐篷。
“史提亚,大晚上的怎么有兴致跑到我问讯处撒野,你这是要造反吗?”他脸色阴沉得黑云密布,明显是动了气。
史提亚从发现箱子里的东西后表情就不怎么好,闻言冷冷一哂:“我造反?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团建日期间让属下带着这些东西是打算干什么吧?”
他朝地上指去,满地零散的行李之中,带着鲜明的问讯处风格的迷你监视器、窃听器等小物件赫然在目,明晃晃扎进视野中。
饶是阿道司心思深沉,也不免先怔了一秒,这才恢复淡定:“怎么?你们中央监察所不去管虫族的事,改行向同袍开刀了?也对,高高在上的监察所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情报机构,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些东西对我们的工作而言,就是武器。”
他说得振振有词,本以为能震住史提亚,却没料到这番话一出口,对方脸上的神情愈加微妙,到最后干脆笑了起来。
“武器是吗?”史提亚示意属下将那堆行李收拾起来,“很好,那就请阿道司处长跟我一起去军委会聊聊,为什么要用‘武器’对准同袍?难道监视我们中央监察所的营地,也是上峰派给你们的任务?”
这个指控不可谓不严重,一时间整个帐篷都变得鸦雀无声,只余下剑拔弩张般的气氛,两方人谁也没有先退让,彼此之间都有些火药味。
阿道司到底是久经历练,眼看事态即将失控,先是抬手示意自己人稍安勿躁,然后才略带疑惑地说道:“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
他的确让属下找机会安排个生面孔去试探池月镜所在的帐篷,但那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收到报告后,他就立刻下令停止了所有监视行为,毕竟这里可不止住着监察所一家,还有许多军方要员与家眷的存在。
情报处的名声不能再差下去了。
一念及此,他脸上表情瞬间变得阴鸷,转向被压在中央的曾继源:“我向您保证,问讯处绝对没有对同袍们进行过监控,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史提亚寸步不让,而是让人将那只窃听器拿出来:“那这个怎么解释?你们问讯处的东西总该有个标记吧,看清楚这是不是他的东西?”
看到他拿出来的证据,被压在地上的曾继源先是一僵,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那个窃听器......他下午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是被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他手里呢?
但这无疑是个要命的证物,他拼命扭头看向阿道司的方向,大声求救:“处长!那不是我放的,我的窃听器今天下午就丢了!肯定是被人拿走了,我一晚上都没有出过门,请您一定要相信.......”
“住嘴!”
阿道司听得太阳穴止不住地跳动,枉他还以为这新人是个聪明人,结果被人随便诈几句就泄了底,他厉声喝止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作为问讯处处长,要推脱掉一只小小的窃听器不算难事,但要命的是自己这位手下刚巧与对方起过冲突,而且又这么大意地竟然遗失了装备.......
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就将他推出去承担中央监察所的怒火。
他心念已定,疾言厉色道:“只不过是在友谊赛中输给池上校,你不好好反思,却想着用这种手段报复自己的同僚?这种行径,我绝对不能姑息!”
这句话等于是给这件事下了定论,虽然还是脱不了干系,但总算是将事情弱化为军官们之间的个人行为,而非官方指令。
至于曾继源......他轻蔑地望了眼瘫软在地的Alpha,不过是个凭关系塞进来的小角色,他自有办法再做应对。
在上司说出这句话后,曾继源脸色灰败,心知自己这次一定无法轻易脱身,他颓然地倒在地上,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疯狂蔓延的黑色暗光。
夜色愈加深沉,守在帐篷门前的池月镜抬起头,望向那个缓缓走来的窈窕身影。
“事情解决了吗?”她问道。
顾今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转头望向远处那边灯火,眸光闪烁。
第15章 赌桌
团建日的后半段没有再发生什么波折,在回程的星舰上,顾今宵难得松了口气。
总算能回家了,这两天她和池月镜病的病、累的累,挤在那个小小的帐篷里完全没有好好休息过,加上池月镜的伤也不好一再拖延,必须尽快进行治疗。
因为不想去餐厅应酬,她直接来到拐角处的贩卖机前,打算买几个三明治作为午餐,贩卖机的玻璃屏幕闪烁着,“制作中”的红灯随即亮起,发出轻轻嗡鸣声。
正盯着屏幕发呆,她突然看到玻璃上映出另一个黑影,来不及多想,她动作敏锐地转过身,目光警觉地望向来人。
曾继源仍然穿着带有问讯处领标的制服,他精神似乎不太好,眼底泛出淡淡的青影,这让他看起来略有些狼狈,他尴尬地张了张嘴,小声说道:“顾女士,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见顾今宵并不接话,他心头升起一缕焦躁,声音不觉也急促了些:“你别害怕,我真的是来道歉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害怕,”对面的女人总算开口了,不过声音中带着点淡漠,“只是觉得你找错人了。”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在胸前,不疾不徐地问道:“我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你因为比赛输给月镜,居然来我们的营地放窃听器...你应该道歉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叶少校他们一家吗?”
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个女人在装傻。
曾继源内心恶狠狠地想着,虽然这件事的确被定性为“个人报复”,但他自己心里一清二楚,那晚他完全没离开过自己的帐篷,又怎么会跑去做安窃听器这么明显的行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晚餐时他曾去过餐厅打饭,这时如果有人想潜入帐篷拿东西并不太难。
想到这里,他努力让自己压抑住怒气,装作一副哀求神色。
“顾女士,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他面露乞求,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得罪你们,但这都是上司的命令......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除了奉命行事还能怎么办呢?现在上司要处罚我,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