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听到这里左翼已经完全慌了神,他发出尖锐的叫声打断了熏,目光中既有恐慌也有仇恨的火彩。
熏淡淡地看着他,“我说了,我是十年后的左翼,你雇佣杀手的这件事,除了‘猎人网站’的管理员和你自己,是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你网站的ID是时零,密码是哥哥的生日,我没说错吧?”
左翼僵在原地,他沉默了很久。熏微微仰着脸,将脖子上的红宝石挂坠解下来扔到左翼的面前,漠然道:“十一岁时的生日礼物,绳子我有换过,红宝石还是原来那一颗。”
左翼将信将疑地把自己脖子上的挂坠解下来对比,这本来是哥哥自己设计的造型,本应独一无二的,但是手里的这两颗宝石却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挂绳。
“我的锁骨下方还有两颗咖啡色的小痣,你要看吗?”熏说。
“因为她的自私无耻,我遭过很多不该承受的事,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左翼倔强着,忽然这样说,声音激动地有些发抖:“你也这么觉得吧!反正就算警察抓到她,也是死罪!”
“我已经体会不到那样的心情了。”熏淡然地说:“对我来说,杀人不过是工作。不管现在的你有多么恶劣,自己就是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厌恶你,或是和你站在敌对的立场。”
“你就这么确定,这里是十年前?”左翼将红宝石还给熏,看着对面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他额头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熏毫不介意他口气里的戒备,“这是我长久以来的妄想,当你强烈渴望着的一件事真正发生时,不管那是不是真实,你都会自欺欺人的去选择相信。”
左翼蹙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熏说:“我刚才看了一下新闻,你要清楚,在十年后,帝伦已经死了,掌控这个国家的是特赫皇帝……不对,特赫那个狗杂种,现在应该还是王子。”
“帝伦女王?”左翼转头看了一下电视,液晶屏中正在播放一段有关女王近日演讲的新闻。画面里那个被许多人保护在中间,黑发黑瞳的冷漠女人,倨傲地注视着镜头,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帝伦。
“大概在三年后,帝伦被刺杀,年轻的皇帝即位。”熏看着电视里的帝伦,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真的是十年后的我?”王室发生怎样的变革都不关平民的事,左翼只关心熏真正的身份,遇上另一个自己,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吧。
“对。”熏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三年后,你高考失利,你会抛弃一切,包括你的姓氏,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渣,名字叫做熏,也就是我。”
左翼沉默地看着熏。
熏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下一秒,他唇边的笑意更浓,站起来直接抄起椅子砸向客厅的窗户。
玻璃碎裂的巨响变得零碎起来,左翼吓了一跳,因为破碎的窗户外,明显有个人掉了下去。
“我说过,不许再找左翼的麻烦。”熏跳上窗台,一改淡漠的神态,笑眯眯地看着倒在一片玻璃中人,“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费雷德家的人!”左翼跑过来,马上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爬起来抖落身上的玻璃碎屑,嘿嘿一笑,也不顾被熏扔过来的椅子砸到的脸,举起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对着熏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撒腿就跑。
左翼喃喃道:“幸亏我家是一楼,不然指定摔死。”
熏挑着眉看着那年轻人跑远,也没有要追过去的念头,慵懒道:“得马上换玻璃,晚上会进蚊子。”
左翼看了熏一眼,“你也太冲动了吧,费雷德的爸爸虽然是禁宫的高官……”
“但是费雷德手中没有实权。”熏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话,悠然道:“不然,你早就被他弄死了。”
“没错。”左翼咬咬牙齿,走到旁边去打电话,让业务换玻璃。
熏说:“小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到十年前来?”
左翼怔了怔,向他投去一道疑惑的视线,“时光机……什么的?”
熏倚着呼呼灌热风的窗边,默默点燃一根香烟,“其实我也不清楚,最后的记忆是,我死在了费雷德手中,醒来就到了那条巷子里,我死亡的地方。”
“死亡?十年后的我……死了?”左翼晃了晃神,轻声嗤笑起来,“还是死在费雷德的手里,你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熏的目光融进落日的余晖中,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一把子温柔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样贬低自己真的好么?”
灯光折射进眼瞳深处,熏常年阴霾遍布的眼底彻底清明起来。
十年前啊,还是做什么都来得及的时候,这种感觉真好啊……
“我可没有把你当成我,我需要你搞清楚一点!”左翼对熏以冷酷的声音说:“我只是我,不管你是不是未来的我,对我来说你都是‘别人’!至少,我们分别拥有不同的身体。”
说罢好像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熏揪着长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年轻的自己是这样一个招人恨的小鬼,怪不得以后会扭曲成如今这副样子。
熏在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左翼禁闭的房门,抽完一根烟,起身去厨房做饭。玻璃要明天才能换,熏只能找来胶带,把窗户先草草封住。
左翼的眸子泛着一层浅浅的雪光,他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毛躁得像一只小狮子,最后听见隔着门传来煎炒的声音,他无可奈何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毛,开门挪到厨房去,懒懒道:“不要放姜,我不喜欢吃。”
熏脱下了之前的黑色风衣,叼着烟,上面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在厨房这种地方显得很温暖。他轻笑道:“我也不爱吃。”
“做饭的时候别抽烟!烟灰落到菜里怎么办!”左翼皱着将熏唇边抽了一半的香烟夺下来放在自己嘴里。
“小孩子别抽烟。”熏不悦道。
左翼说:“你自己不是也抽!”
熏挑眉道:“如果你不抽烟,我想后来我就不会抽烟。”说着用手指直接捻灭了烟头。
左翼恹恹地扔掉香烟,“切,双重标准。”
熏笑了笑,空出一只手去顺了顺左翼的一头乱毛,声色温柔道:“小鬼,你看得到我吗?以后不会再让你觉得孤独了。”他像是说给左翼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什么啊……”左翼咬着下唇躲开熏的手,别扭地逃出厨房。
熏在里面喊道:“把碗筷摆好。”
第三章
孤独和寂寞,是可以杀人的。
那并不是一种可以靠发泄就能排遣掉的情绪。
左翼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三点了,他一点困意都没有。犹豫了半天,左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趴在沙发背上去观察睡在那里的熏的脸。
月光下有些模糊的脸,完全没有自己的稚嫩,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在战场上折戟沉沙的锋利感。
十年后的自己,就躺在自己面前。
左翼看得入神,不料熏在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眼神里的碎光,冷漠得让左翼觉得凝视那双眼睛跟隔着几厘米凝视刀尖完全没有区别。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熏说,眼神在接触到左翼后变得柔和许多。
“我睡不着。”左翼抓抓头发,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盘腿坐下,“你跟我讲讲未来的事吧。”
“你想知道什么?”熏坐起身,两个人都没有要去打开灯的意思。
借着月光,看着对面彼此模糊的身影。
左翼说:“你结婚了吗?”
“没有。”
“都25岁了还不结婚啊。”左翼有些失望。
“结婚只不过是增加累赘。”熏漠然道。
左翼又问:“那未来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年收入多少?”
“特赫皇帝的走狗。”熏面无表情道。
左翼有点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你说啥?”
“禁宫白旗十二班,你应该听说过。”熏重新躺下来,嗳了一口气,漫不经心道:“简单来说,就是王室的刀剑,暗地里替王室处理掉所有另他们不满意的人和事。”
“杀……杀手?”左翼颤声道,“你居然是禁宫的杀手?!还是白旗班的?!”
“对。”熏说,“21岁那年我就被选入了白旗班,CT2组。另外告诉你,费雷德也进入了白旗班,七年前的王室变革费雷德的家族没能保护帝伦,殉职禁宫,费雷德也成了一条狼狈的狗,后来被列入白旗班,成为了我的部下。”
“那你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太听话了。”熏冷冷笑道:“特赫不懂政治,他继位后的画面可想而知,他看不顺眼的,都要清理掉。我替他杀了太多的人,引来众怒,他终于掩盖不过去,王位岌岌可危时,把我推了出去。”
左翼说:“你好蠢。”
“是啊,愚忠过头了。”熏笑道。
左翼沉默了一会,“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对其他人特别忠心的人,至少我不会,你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