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文紧急召集推广部门,公关部门开会商讨对策,又跟英国总部连线做汇报,这才刚刚把要发的通稿敲定,把紧急的任务都布置下去。
但他不想把工作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何田,只是笑笑说:“已经处理完了,马上就回家。”
何田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何田忽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叶加文,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约的人叫小天是不是?你们还好吗?”那根刺一直隐藏在何田心里,他一无所觉,今天忽然被一个梦炸了出来,他不问清楚是不能甘心的:“我知道这是你的隐私,我不该问的,只是……只是……”何田没办法为自己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他呼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对不起。”
叶加文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他能想象何田问这话时那局促可爱的模样,他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坦然道:“我跟那人确实聊过一段时间,那天他因为意外没有出现,后来我去看他,发现他跟我接触期间还有女朋友,还骗人家要结婚,我当时就跟他说清楚,不再联系了。”
何田讷讷应了一声,一颗小心脏从泥泞的深渊飞起来,稳稳回到胸腔归了位。
他很怕叶加文追根究底问他为什么这么问,以叶加文的流氓本性肯定会嘲笑他一番,但叶加文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道:“半夜醒了还困吗?饿不饿?”
何田拍了拍空空的肚子,小声道:“现在又不困了,还真有点饿了……你也很累了吧?你快回家……”
叶加文打断他,说:“那你等我十五分钟。”
何田挂了电话还在发愣,等十五分钟干嘛,他不会要来吧?来了能干什么?他可连宿舍的门都出不去。
何田坐在黑暗里,度过了这辈子最漫长的十五分钟,他一直盯着手机看,却没想到叶加文直接出现在了他的窗前。
“哎,田田,”叶加文扒着窗,轻轻敲了敲窗台:“我在这呢。”
何田一个机灵,做贼似的看看四周上铺,确定舍友们一个比一个睡得死,这才蹑手蹑脚走过去开了窗子。他们宿舍在一楼,窗外就是一片小花圃,种着绿油油的灌木,窗户上安着防盗网,菱形窗格勉强能容一个手臂通过。
“你……来干什么?”何田一开窗,一阵冷风就迎面吹了进来,他看叶加文就穿了个衬衫,有点心疼:“冷不冷啊?”
“看见你我热血沸腾,”叶加文笑得淘气,一眨不眨地看着何田,他把一个塑料袋捏成团,很费力地从窗格子里挤了进来:“给你带了一点夜宵。吃完早点睡吧。”
何田被他那一贯含着春-色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接过袋子,小声说:“谢谢。你吃过了吗?”
“我还有,这么晚没别的了,随便去麦当劳给你买了点,别嫌弃。”
宿舍窗台比较高,以叶加文185的身高也才勉强够着,他这时站在草丛里垫着点脚尖,手臂撑在积了灰的窗台上,茂密的灌木围绕在身周,仰着一张俊脸看着何田,在朦胧月光下,像个偷偷跑来看心爱之人的少年。
何田一下心脏狂跳,好不容易从深渊回归正位的心又飞了起来。
“你过来,问你点事。”叶加文隔着铁栏,朝他勾勾手指。
“明天再说吧,你快回去休息……”何田脸颊发烫,他想自己一定红了脸,他不想让叶加文看见。
“过来。”叶加文不容置疑地说。
何田无奈,靠了过去,把脸贴在窗格上:“要问什么你快问吧,这隔着防盗窗,好像探监一样……”
叶加文噗嗤一声笑了,问他:“小孩儿,你问我跟那人有没有联系,那我也要问问你,有没有女孩儿或者男孩儿喜欢你的?有没有暧昧对象?”
何田心说有一个,不就是你吗,他摇了摇头,没有。
叶加文好像很满意,伸手进来在何田脑门上敲了一下,跟他摆手,那我走了,他边说边从灌木丛中跳了出去,一个没留神,袖口还挂在了枝丫上。
何田笑着看他走远,手里的红豆派还带着诱人的温度。
叶加文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哼起了歌,见到何田的一刹那,所有工作上的烦恼都烟消云散,整个人轻松自在起来,看见他笑,自己也想笑,看见他羞涩的样子,心里就痒痒起来。
叶加文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他清楚地意识到,那种久违的感觉,像无数彩色泡泡一样充盈心底,他喜欢这个人,而且是不带一点功利目的的喜欢,纯粹如同十七八岁少年时代一样。
但是自己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想的多了,顾忌也就多了,何田心性单纯,是不能辜负的。不想清楚,绝不能轻举妄动,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放任自流,一旦被拒绝了,以何田的性格,也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吧。
……
何田吃了两个甜甜暖暖的红豆派,把另外两个放好,刚想去漱口,听见辛跃床上有了动静。
辛跃茫然地爬起来,看见何田站在地上吓了一跳,他低声说:“我刚才好像听见有声音,你在干什么?”
何田忙说没干什么。辛跃又吸着鼻子小狗一样四处闻了闻,俯身下来贴近何田的脸:“我闻到了红豆派的味道,我要吃红豆派。”
要放平时,何田肯定二话不说有什么都给辛跃,可今天他难得犹豫了一下,才把红豆派递了过去,叶加文大半夜隔着铁窗给他送来的好吃的,还真有点舍不得给别人。
第18章 走后门(修)
自那晚爱心夜宵之后,何田和叶加文又几天没有联络,叶加文按兵不动,何田只隐约觉得自己对叶加文有些好感,但他们就是朋友关系而已嘛,也没必要没话找话地天天联络吧。
这天他联系了丁小祥,约在丁家见面,一是做例行家访,跟戒毒人员家属做工作,二是要陪着丁小祥去做个尿检。
胡喜年要去强制戒毒所讲课,叮嘱何田自己小心,何田说没事的,就自己去了丁家。
他到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早一点,丁家没人在,何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对面李大爷开门,热情地请他进去坐。
这位李大爷是空巢老人,有三个小孩,却一个都不在身边,老人孤单久了,看见人就拉扯着说个没完,何田跟胡喜年被老人抓住过好几次,本来有正事急着办,但又不好扫老人家的兴,每次都无可奈何。
不过今天何田反正是等人,就跟着李大爷进了他的家。何田刚坐下,李大爷就颤巍巍地端了水果干果给他吃,还从冰箱里拿可乐出来。
何田拿着冰可乐,看着满盘子兰花豆,开心果,各种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和糖果,再看看李大爷。这位老人正冲他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他嘴里只剩下一上一下两颗门牙形影相吊,与一脸的皱纹配在一起,活像一块老树皮上面挖了个漆黑的洞。
“您……能吃这些东西吗?”何田诧异道,“您不是还血糖高吗?糖啊巧克力啊也不能吃的,您可千万别贪嘴……”
李大爷嗯啊了半天,终于听懂了何田的话,他很大声地说:“这不是我吃的,我给我孩子们,孙子孙女准备的,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突然就回来了,要是没有吃的怎么行,我的小儿子最喜欢吃开心果了,我孙女喜欢吃那个金闪闪的巧克力,我外孙女……”
何田听老人絮叨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多久回来看您一次?”
老人还是像个小孩一样笑得没心没肺,说:“我大女儿在美国,回不来正常啊,有几年没见了吧,两个儿子倒是在本地,不过他们都很忙……可能也有……半年没见了?”
何田去看那些吃的东西,干果一类还好说,点心水果这些保质期那么短,这里放的却都是新鲜的,想来,老人家一定是每每准备了新的,结果没人回来吃,他就只好眼看着东西坏掉,再换新的,如此循环往复,望眼欲穿。
何田叹了口气,胸口发闷,他找到一个小纸片,把自己手机号码写在上面,交给了老人,并且跟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找他。
老人拉着他的手,把一大堆开心果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何田安抚了老人,刚想给丁小祥打电话问问情况,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叫骂声,何田听出那里面有丁小祥的声音,赶紧跑到窗前去看。
丁小祥的妈妈披头散发,一手拎着丁小祥的耳朵把他往这边拖,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小兔崽子又几天不回家!追债的人都要住咱们家里了,你死哪去了?钱呢?!没钱你还敢回来!今天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搬家里东西了,你知道吗?!”
沿街的邻居们纷纷探头出去看,不过都当看笑话一样,反正这种事三天两头发生一次,谁不知道姓丁的小孩从小到大被追着满街打,早就见怪不怪了。
何田在老人“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劝告声中飞奔下楼,在楼门口迎上了这一对相视如仇敌一样的母子,丁小祥正奋力从他妈妈的手里挣脱出来,不过他应该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敢真用劲,要不然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可能连一个孱弱的女人都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