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直觉认为这个金心肯定跟其中一个人认识,而这个人更可能是汝阳。
他这次没再让张博远往下查,毕竟不合程序。
从法律上来讲,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卫尹有问题,也没有理由追查卫尹和他周围人的背景,公器私用这回事,总不能太明目张胆。
胤禛自己查,时间花得多一些,但还是最终查到了这个金心可能的身份。这个女人履历表和卫尹的一样,干净得不像话。只有在档案的父亲一栏,填着“金文集”的名字,母亲一栏则是亡故。
又是一个单亲的?
他没看错的话,金文集也是那边的人吧?
就在胤禛沉思的时候,张博远敲门了:“头儿,今天我在城郊戒毒所那里,好像看见了那个卫尹和之前查过的汝阳。”
胤禛愣了一下,眉毛皱起:“是卫尹陪着汝阳去戒毒?”
张博远摇头:“都不是,他们是去戒毒所里接一个人。”
“接人?”胤禛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忽略张博远脸上闷骚的表情,立即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金心?”
张博远惊讶极了:“头儿,你早知道了?”
胤禛把文件夹扔过去:“说完了就滚去写报告,我什么时候知道的要不要向你汇报?”
末了胤禛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
他并不喜欢吸烟,只是烟雾缭绕的感觉,有时候会让他回想起紫金炉炼丹房里的奇幻异境,一瞬间轮回的感觉。
这件事情到此已经脱离的办案的范畴,胤禛必须承认他自从在美国意外碰到老八之后,对他就投入了过分的关注。
这两个月里面虽然处处有天意碰巧的安排,但他刻意调查也是促成今日局面的重要因素。
了解越多,就越迷茫。
越迷茫,就越想了解下去。
胤禛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弟弟,甚至比不上寻常路人更容易亲近。
那一世各种手段尽出叠压不会随风遗忘,唯一有效的孟婆汤,两人在奈何桥边都忘了饮下,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场业缘的结局。
无解。
烟条燃到尽头,胤禛将剩余残火撵熄在烟灰缸里。
上辈子说不清谁欠了谁,但再度相遇总是一段缘分未尽,更不用说之后数独偶遇,又岂是简简单单巧合二字能道得清的?
若能一切重来,忘却前尘,或者二人还能做个故人知己。在一段世俗浮华的人间携手走一趟,权当弥补旧日遗恨。
他如果遇着麻烦,伸一把手也就是了。
警署忙着成立重案组,胤禛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刑侦队和重案组都想挖人,每日轮流上他办公室游说。
胤禛一时间被弄得烦不胜烦,他又不惧上面施压,索性接着各种扫黄打非小案件躲清静。
这日他刚出警署,手机就响了。
胤禛看了眼号码,接起电话,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四啊,你现在还在那儿混着?你家老头子就没给你下最后通牒?”
胤禛道:“别废话,办案子呢,有事就说。”
那头的人说:“你老哥哥我今天也在B市,刚签完合同,有点时间又不想去酒店。咱们见个面吧。”
胤禛对在警车上催促他的人摇摇手,示意他们先走,才说:“成啊,老地方吧。我也很久没去了。”
胤禛口里说的老地方是栖霞院里面的一个私人会所,栖霞院原名栖霞山庄,是前清时一个富户的私人园林,几百年沧海风云,如今这园林也是私产,只供为数不多的几个圈内人做会所休闲用。
给胤禛打电话的人,是京里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这辈子运气不错,投身军旅出生的世家,父亲门生姻亲不少,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兄弟如今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些毫无血缘的兄弟倒是比当年那些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更投缘。
胤禛除了养上两只狗,平日也没什么消遣,衣服品牌也没太多讲究。只是上辈子养尊处优惯了,衣食用度始终不能随便将就,所以常去那家私房菜吃东西,也偶尔会来栖霞院放松,这里总会让他想起昔日畅春园或者圆明园的闲暇时光。
一个钟头之后,胤禛走进大门,却是一愣。
堂前沙发上坐的人,不正是那个糟心弟弟胤禩?
胤禩听见动静也抬头看了一眼,一瞬间的凝滞过后,就像只是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低头继续翻看杂志。
胤禛皱起眉头,想着你喜欢装不认识,朕偏偏不愿让你如愿。于是他大步走过去,挨着胤禩坐了,也拿过一本书翻着:“好巧,你常来这儿?”
胤禩心底一叹,想着之前在审讯室里也算相认过了,再做姿态就是矫情,于是假笑道:“第一次来,方才没认出来是四哥,好巧。”
胤禛气结,这厮还是一贯喜欢说假话啊。不过他懒得吵架,只说:“这里景致还算精巧,日后你倒是可以常来。”
胤禩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分明流露出“咱们真的不算很熟”,嘴里道:“这里哪会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弟弟今日不过是作陪罢了,这会儿就该走了。”
胤禛正要说话,大门又打开,一个儒商模样的斯文青年走进来:“老四,你到的倒是快。”
胤禛咳咳两声,转头正要对胤禩介绍一下,就听见胤禩忽然站起来,对着侧面里晃出的人影说了声:“弄好了就走吧。”
胤禛下意识跟着眼睛看过去,顿时面露怔忡之色。
那侧面洗手间里袅袅婷婷走出一个面若桃李的长腿女人,一头微微卷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神态倨傲又骄矜,浑身风情,全身只有耳朵上单侧一枚明晃晃的祖母绿耳坠。
那张脸,不是郭络罗氏又是谁?
那个女人明显不将大堂里的另外两个男人放在眼里,低头兀自在皮包里找东西,嘴里道:“阿尹,你看见我的唇蜜了吗,就是你送我的那一只?”
这回轮到胤禩略微尴尬得朝着胤禛身边的男人抱歉一笑,抬腿走近那个女人,揽了她的肩膀带着她一道往门外走:“兴许是丢在之前的地方了,回头再买一个给你就是了。”
那个女人连连嘟嘴,抱怨道:“那怎么能一样,礼物也能补送的吗?”
抱怨与安慰的声音渐渐远了,被门一隔更是不可细闻。
和胤禛在一起的男人打了个口哨,笑道:“是个美人,就是太出格了,伯父不会愿意有这样的儿媳妇的。”
胤禛骤然回神,回头尴尬一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看得起那样的女人?”
谁知男人又暧昧一笑:“不是那个女人,莫非你看的是那个男人?那我倒能赞一赞你的品位。”
胤禛一愣,继而无奈笑道:“你从商之后就是这样与人打交道的?不寒碜我几句就过不去是吧?你自己荤素通吃就疑心谁都同你一样没节操了?”
那人已经察觉胤禛语气里涌起的不悦,心知不能再做撩拨,连忙拍拍他的肩:“好了不开玩笑,咱们也有多少年没见了,来来来,咱们兄弟好好聊聊。”
胤禛人是跟着往里走了,但已经被方才的那一男一女惹乱了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了点儿,对不起大家了
女一号出现了,四哥鬼畜了一半有木有?森森嫉妒了有木有?
第7章 所谓伊人
雨前茶喝了两开,胤禛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是谁来,一脸恍然道:“原来是她!”
对面坐着的友人抬起头来,诧异问道:“什么是她?你说谁?不会真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女人?”
胤禛发觉犯了老毛病,想什么说什么,连忙掩饰道:“方才就觉得他眼熟,原来是最近办的一个案子里面有她的照片。”证件上最近期的照片被隐去了,这是保护特殊隐私的规矩,胤禛只看见一帧十年前的青涩照片,是以短暂时间内没能认出来。
对面的友人这回真惊讶了,老四经手的案子,会有良民么?
那么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的男人,就可惜了。
胤禛心头想得却是老八和郭络罗氏样貌的那个女人这辈子是什么关系,光是从方才几句对话中判断,似乎亲近得很。
胤禛心头生出管他去死的愤怒想法,先前还欲提点弟弟的念头被悉数浇灭。他有弟弟有福晋,何须旁人置喙?
日子不咸不淡,局子里的差事按部就班。
胤禛很快接到京里的电话,老爷子下了死令,让他在年前回去一趟。如若不从,就等着被从警局扫地出门,并且等着没人敢雇的日子。
胤禛各种不爽,堂堂世宗皇帝何时需要被一碗糊口饭给威胁了?不过最后仍是打了报告休年假,飞回京里。
同寻常人喜爱过春节不一样,每年重阳的时候,族里的年轻人总要聚在一起过节,盖因此时是老爷子生辰月份。
胤禛这辈子本家住在四合院里,提名“圃园”,宅子前身是晚清庆亲王后裔的府邸,压在龙脉的尾巴上,后来几次变故买卖,一半府邸隔出去挪作他用。剩下的宅子不大,五脏俱全,胤禛到的时候,几个同辈子孙早已到了,好几个还携了女伴。
老爷子规矩严,不规矩的女人没人敢带回本家,能进家门儿的基本都是准儿媳妇孙媳妇。